元昭天子这个时候,心思已经全然放在了火器上,甚至已经到了魔障的地步,他身为九五之尊,每日最少有一两个时辰是待在将作监的,因为将作监的人手不够,他还从工部调集了近千的匠人,连天加夜赶制将作监研制出来的天雷。
现如今,想要弄出西南那种可以被投石车用来使用的天雷,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朝廷能做的就是把将作监制出来的天雷,尽可能的造得越多越好,这样即便不能攻城,也可以保证,让京城的守卫固若金汤。
毕竟天雷这东西最初弄出来的时候,就是在守卫汉州城的时候大放光彩,几十几百个天雷从城墙上扔下去,敌人立刻就要躺倒一大片,比金汁滚油的效果,要好上太多了。
为了将作监的安全,天子还把三禁卫之中的千牛卫,全部调拨到了将作监附近,卫护将作监的安全。
按照道理来说,假如京城拥有了大量的天雷,西南军在人数不足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攻破京城,但是朝廷是在去年年底才大致弄清楚了制作火药所需要的材料是哪些,而且还多加了一些原本用不着的材料,这就导致了京城里的火药材料储备并不是特别多。
诚然,西南军人数不够,并不能把京城围起来,只能堵住京城的西门,京城另外三面,尤其是东门还是可以进出的,但是在这种西南军兵临城下的情况下,一旦有大批马队进京,不管是运送火药的材料,还是粮食之类的必需品,一定会被西南军发现,除非禁军肯出兵卫护这些马队,否则材料一定是送不进去的。
而且朝廷的天雷,比起西南的天雷,威力终归是要差上一些,到现在双方到底谁能够支撑到最后,还是个未知之数。
李朔的宁州军,在炮轰了三天京城之后,终于止歇了一天,第四天宁州军原地休整,不再派投石车出去轰击城墙。
与此同时,老相爷公羊舒,也从庐州返回了京城,从满目疮痍的西城门,进了京。
这位老人家,在路过西城墙的时候,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城墙,微微叹了口气。
叶璘出城见李信的时候,还是偷偷摸摸的,但是公羊舒却是朝廷公派出去的“使者”,他这一回京,立刻被人接进了皇城里,天子与尚书台的几位宰相,都在未央宫的偏殿里,等候这位劳苦功高的老人家。
老相爷进了偏殿之后,对着天子躬身行礼,开口道:“见过陛下。”
元昭皇帝这会儿并没有穿着天子服色,只是穿了一身普通的白衣,他亲自走下台阶,把公羊舒扶了起来,深呼吸了一口气:“老相国,您与西南军,谈的如何了?”
强盛了几十年的大晋,被敌人打到了京城,几十万京畿禁军固守不出,被人狂轰滥炸的三天,种种压力都压在了元昭天子头上,他今年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表面上虽然努力维持着一个云淡风轻的天子形象,但是心里焉能不慌?
他不止是害怕,甚至已经是怕得要死了。
因为他面对的是李信,是他自己的老师,是大晋战无不胜的靖安侯爷!
他才三四岁的时候,李信就辅佐太康天子完成了壬辰宫变,从那时候起,他这个太子就是听着李信的故事长大,而且他这么些年,在靖安侯府的时间,几乎比得上在东宫的时间,李信在他心中的形象无比高大。
哪怕是他当了皇帝之后,心中依然有些畏惧李信。
一直到沈严之变后,几位辅臣相继离开朝堂,李信本人也从京城离开回了永州,元昭天子慢慢的掌握了京畿禁军以及朝廷的核心权力,自觉自身的力量,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李信这个老师,才慢慢放下了一些敬畏之心。
可是现在,西南军以近乎无敌的姿态,狠狠击碎了这位少年天子心中的自信,甚至让他有些不敢面对西南军兵临城下的现实,只能把头埋在将作监里,埋在将作监的火器上,才能勉强心安。
这个时候,他太想公羊舒能够带回来一些好消息了。
公羊舒先是看了看四周的几位宰辅,然后又看了看天子,微微摇头:“陛下,李侯爷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不提也罢,老夫的意思是,朝廷还是积极备战罢,已经谈不拢了。”
天子也左右看了看,对另外几个宰辅开口道:“诸卿暂且回避,朕与老相国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