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看着鸳鸯,缓缓言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事儿都瞒着我,说是为了我好,可这并不是我希望的。”
焙茗忙道:“是我多嘴,不该在老太太面前提及那些不开心的事儿,老太太就该享清福,啥事儿都不用理会。”
“啥事儿都不用理会,那还叫人吗?”贾母摇头,轻轻反问了一句。
继而又说道:“我是老了,可我不是没有感情,有感情就有自己的喜怒哀乐,那才是一个人该有的。啥事儿都不用理会,岂不是连低等动物都不如了?”
焙茗与鸳鸯都不说话。
“还有什么糟心事儿?焙茗再说。”
“老太太,没了。”焙茗连连摆手,再也不敢肆无忌惮随便说了。
“有就说,怕什么?我什么没见过?还承受得住。”贾母道。
“老太太,真没了。”
“待我问宝玉、凤丫头去。”
贾母也就没有追问了,知道一经鸳鸯提醒,焙茗肯定不会再说。
但与宝玉见面后的第一件事儿,贾母便问及迎春什么情况。
宝玉正自犹豫。
只听贾母说道:“不必对我隐瞒,刚才途中焙茗说了一些。”
宝玉忙看了鸳鸯一眼,见鸳鸯冲他点了点头,看来确实隐瞒不住了。
宝玉只好如实相告。
贾母听完愁眉不展,现在说后悔的话已经太迟,虽然嫁迎春的主要责任在贾赦,但她当时也是点头了的。
毋庸置疑,现在看来那是一步臭棋。
既然无法左右过去,那只能关注眼下与未来了。
故而贾母忧虑地问道:“你能处理好这事儿吗?”
“老祖宗放心,当然能了。”宝玉信心十足地点了点头。
但怎么说,对迎春终究是一种伤害。
当初答应把她嫁给孙绍祖是一次伤害,如今若把她带回来不守制又是一次伤害。
尽管孙家人有多可恶,但迎春逃脱不了被人非议,乃至被人唾弃的命运。
然而贾母也知道,看着迎春被孙家人欺负受苦,宝玉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贾母深深叹了口气,愧疚地道:“哎!迎春这辈子的幸福是我们给毁了!”
“老祖宗,过去的事儿不说了,往后我们都对二姐好些便是。”宝玉道。
“以后还是都听你的,你说好就好,你说不好就不好。”贾母如是般道,“当初就是没有听你的,所以造成今天的局面;倘若当时我再坚定一点,死活不答应你大伯,局面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老祖宗,不说这些,我们向前看。”宝玉嘴上说道,但心想如果贾母真的反思,该反思为何“重男轻女”。
只是这可能吗?
贾母都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固有的观念根深蒂固,怎么可能因为迎春嫁错了人这一件事儿而反思改变呢?
所以宝玉压根没有提及这一茬儿。
毁掉迎春一生幸福的,是陈旧落后的世俗观念,在这个时代具有普遍性。
就在贾母来的第二天,贾蔷便带着迎春回来了。这次回来不同往日,当然第一时间见宝玉,需要禀明真实的情况。
迎春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见了宝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向宝玉禀报的自然是贾蔷。
贾蔷鼻青脸肿地显然已经吃了亏。
“你与孙家人打得那么厉害吗?还伤哪儿了?痛不痛?”宝玉关切地问道。
“宝二叔放心,不碍事儿,不过是些皮外伤,他们也怕呢。”贾蔷回答说。
“需要注意吗?”
“不用,我与宝二叔细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