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美食盛宴,钟秦的烦恼消失了。
毕竟对他来说……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而烦恼不会消失,烦恼会转移。
钟秦的烦恼成功转移到宴归来身上。
宴归来怎么也没料到自己醒来会在厨房忙活一天。
早知道他就继续昏睡了。
这个家没有他,迟早要饿死。
晚上宴归来给掌门泡杯蜂蜜柚子茶,面对面坐着。
掌门打量三徒弟一圈,见他无甚大碍,脸上显出几分笑意:“怎么样?”
掌门是个宽厚又温柔的师父,知道徒弟们心智如何,也以相应态度去对待,不会怠慢谁。
宴归来规矩答:“妖力在慢慢恢复,不出时日应该便好。”
掌门欣慰地点头。
宴归来抬眼看掌门师父的神情,试探问:“师父在担心小师妹?”
掌门道:“你们小师妹性子清明,心中自有分寸,用不着担心。”
宴归来眼睛似氲开流华般的柔和笑意:“师父,用不着担心和您担心,并不冲突。”
别看掌门师父现在一副谆谆慈善的模样,他年少时也曾不可一世,掀起腥风血雨,以一剑势压天下修者、剑下万千血骨,成就无上威名。
“见过自己的人,才能见天地,见众生。”掌门道,“你们小师妹历经百态,尝尽人间冷暖,却全无恨意和戾气,依然满心赤城。”
宴归来:“这不好吗?”
“太通透不是一件好事。”掌门眉目染上丝丝忧愁,“一旦超过某个界限,必会陷入虚无。”
掌门时刻担心拉住小徒弟的锚点消失,为此愁得直掉头发。
不过愁归愁,他每日还是像个等待孩子放学回家的老父亲,守着门口,翘首以盼着自家孩子快乐归来,跟自己分享今天在学校都遇到什么开心事或烦恼。
宴归来听完,若有所思道:“不是所有人都信神,但大家都有信仰。”
“小师妹的信仰,怕是在这个世界。她既已回来,师父您也可放心。”
师父能扛住世间一切荒凉悲悯的重责和使命,却拿自家小徒弟没法子。
千年前,剑压堕魔,于累累尸骨诞生,甘以身骨祭血魂魄,还天下盛世太平的剑客强者。
最大的私心是他的小徒弟。
掌门稍偏头,望向外面漆黑无月的天色,压了压额角,沉沉叹了口长气。
只盼日后无风无雪,莫要冻着我的徒儿。
-
师父师兄们常给小师妹送价值连城的宝物,陆青斐常觉得她迟早会被他们惯成骄奢玩乐的纨绔子弟。
她也不负期望,经常跟伏琉偷偷出去鬼混。
有年中秋,皎皎如盘的皓月悬于夜空,人间京城张灯结彩,行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陆青斐原先是和伏琉手挽手走在繁华街市里,伏琉对每一样事物都乐此不疲,玩得开心,松开了陆青斐的手。
人潮汹涌,陆青斐回头不见伏琉的身影,她穿梭人群中,四处寻人时忽然被抓住手腕拽回首。
陆青斐捕捉到离珩灼热的目光里来不及散尽的紧张。
仿佛一不留神她就会消失不见。
那时她不懂,如今望着江珩…离珩幽黑的眼瞳中失而复得的庆幸。
陆青斐很清楚他心里的想法。
重逢进行的无声无息,街上路人行走流动,他们却在刹那静止。
陆青斐心尖颤了颤,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按用力进温热的怀抱。
耳畔萦绕着狂乱的心跳声,她想仰起头,后脑却被按住动弹不得。
须臾,离珩松开陆青斐,把外衣脱下,披在她身上。
陆青斐抬头看他,任由男人牵着她走到路边的车子。
街道过于喧闹,不适合谈话。陆青斐沉默着坐进副驾驶座,手攥住他的衣服,目光望向窗外的路灯。
不可避免回想起,那天晚上,离珩问她去哪里。
陆青斐说:“找师姐。”
“宴归来去找了。”离珩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只是意识到自己失控,稍微松了力道。
陆青斐回头望了眼,便作罢,问他:“师兄你也来放祈愿灯花吗?”
离珩直勾勾看着她:“祈愿放什么灯花,找我。”
陆青斐眨了眨眼,“你要帮我实现愿望吗?”
离珩颔首。
陆青斐说:“那我要去放灯花。”
离珩:“……”
在河边放完灯花时,陆青斐走到石桥上,离珩跟着她,似是怕师妹又跑出视线范围之外,他伸手牢牢牵住她。
如果陆青斐不想,离珩是没办法碰到她的。
而在发现是离珩后,陆青斐鬼使神差地没有收回手。
就如同现在他与她十指相扣,她也放任。
夜晚,别墅花园里的花树影子错落,藻荇交横,有如扶疏。
陆青斐坐在沙发上,身上还披着离珩的外套,在他松手去给她倒水时,她握紧他的手指。
陆青斐抬起脸,语速轻缓:“你…恢复记忆了吗?”
离珩垂眸静静看她一会,在陆青斐面前蹲下身,让她不用仰着脖子。
离珩说:“我从来就没有忘过你。”
陆青斐:“那你的情丝……”
离珩伸手绕到陆青斐的后颈,他贴着她的额头,浓烈的眼神近在咫尺,字句清晰道:“陆青斐,无论有没有情丝,我都会爱你。”
他爱她,是本能。
陆青斐心脏重重地颤了下:“那你之前怎么……”
离珩:“不想让你为难。”
他记得说过的每一句话。
也记得每一个对她心动的瞬间。
只有确定他忘记她,她才能无所顾忌地继续往前走。
那就让她以为他忘了。
离珩凑近去寻陆青斐的唇,却被她偏头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