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宝急了,说:“大叔,我有要紧事对你说呢。”
“再要紧的事儿,等明天天亮再说吧。”翠枝的公爹话音显得很烦躁。
憨宝没办法,只得先去寨子里的麻将馆消遣了。
第二天一大早,憨宝就赶到翠枝公婆的屋里,将翠枝养野老公的事告诉了二位老人。翠枝的公爹听后气得眼珠子快要挤出眼眶:“当真话?憨宝,怕是你说鬼话子吧。她敢当着我孙子宝娃的面养野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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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当真话,昨天晚上我去翠枝家里借东西看到的。”憨宝点点头。
“背时!背时!野老公都操到家堂上来了,家门不幸啊!憨宝,大叔真后悔昨晚没听你的话,要是把那个野老公抓着就好啦!“翠枝的公爹差点晕倒在地。
“翠枝这个臭堂客,我儿子才死二年多,你就守不住了呀!”翠枝的婆婆也气得浑身打抖。
和翠枝一样,翠枝的公婆也都是老脑筋,儿子立夏死后,二位老人也都不希望儿媳改嫁,跟定儿子身老终生。
憨宝见二位老人气的那样,心里不由涌起一种报复翠枝的满足感。他又安慰翠枝的公婆说:“大叔大婶,您们不要气坏了身子,今天晚上等我把那野老公捉淄是啦。”
“对!憨宝你先不要声张,今天晚上我们去捉奸!”翠枝的公爹似有所悟,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说。
憨宝和翠枝的婆婆都点了点头。
这天的太阳仍旧很火热,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大地如同蒸笼一般,燥热难受。
翠枝连接昨天继续在稻田里除草,她一边做事,一边揩汗。中午时分,翠枝热得受不住了,只好收工了。
回到家里,翠枝没有看见儿子宝娃,知道儿子出外玩去了。儿子不在家,翠枝为了节省用电,白天再热,她也很少打开电风扇。每次收工回来,她都坐在阴凉的地方让自然风儿凉快着身子。翠枝凉快了身子后,忽然记起了早晨出门时村书记送给她的医疗保险卡还放在衣袋里,用手下意识地去摸衣袋子。衣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顿时,翠枝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定是丢失在后山的田地头了。翠枝想。
接着,翠枝顾不上做午饭,便飞也似的朝后山的田地头跑去。一路上,翠枝放亮眼睛寻找她家的医疗保险卡,却不见医疗保险卡的影踪。翠枝急得哭了起来,这医疗保险卡的重要性村书记对她说了,如果有餐医,国家会给予补贴报销的。吃五谷生百病,人生在世,哪个敢保证不会有个病痛呀。
找不到医疗保险卡,翠枝边哭边往回走。走到一道山湾湾时,她听见憨宝隔着田垄正冲她唱野歌子:
情姐行路跃上天,
袋里东西丢路边。
我郎过路捡得了,
湾头湾里给送钱。
十元八元我不要,
要和情姐睡一夜。
听这歌声,翠枝知道她家的医疗保险卡被憨宝捡去了。翠枝不好去向憨宝要,憨宝心术不正,对她不安好心。可翠枝想到医疗保险卡的重要性,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朝憨宝走去。翠枝走到憨宝跟前,问:“憨宝,你捡得我家的医疗保险卡了?”
憨宝矜持地看着翠枝,道:“捡得啦,那又怎样?”
言罢,憨宝从自己的衣待里掏出一张医疗保险卡对着翠枝亮了亮。
憨宝是一个二流子,寨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没有入医疗保险。
翠枝也不相信事情会有这么巧合,憨宝会知道她丢失了医疗保险卡,拿着自己的医疗保险卡来戏谑她的。翠枝认定憨宝手中的医疗保险卡正是她丢失的,她哀求地对憨宝说:“那就还给我吧。”
憨宝瞅瞅翠枝,涎着脸说:“还给你可以,但你得让我”
“不。我不能跟你憨宝,你也知道,我翠枝在雀儿寨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翠枝红着脸拒绝说。
憨宝想想自己打了翠枝二年的主意,却从来没有占过她的便宜,知道她的的确确是一朵难踩摘的野刺花。这时,憨宝也只好让步了,道:“那就让我摸摸这不算过分吧。”
憨宝做了一个无耻的动作。
“也不行!”翠枝仍旧正色道。
“这也不依,那也不行。翠枝,那医疗保险卡的事,我们就免谈!”憨宝也动了气。
“免谈就免谈。我找村书记去。”翠枝噙着泪走了。
憨宝没有得逞,气得两眼血红,青筋暴涨。他望着翠枝走去的身影,愤恨地唱起了野歌子:
情姐情姐你莫雄,
袋里没有半个铜(方言:钱)。
缸里没有半斛米,
吃饭全靠野老公。
翠枝边走边流泪,这时,她不禁怨起老天爷来,她的医疗保险卡丢失了,老天爷怎么偏偏让憨宝这个心术不正的人捡去了,她不让他占便宜,他竟唱野歌子骂她养野男人,这完全是无中生有啊。
翠枝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对憨宝这个二流子在身后唱山歌野调损她的名节,她没有跟他一般见识,她忍气吞声,把眼泪往心里流。
6
夜幕降临后,翠枝忙好了一切,冲了凉,准备上床睡觉了。儿子宝娃白天玩累了,翠枝给他冲凉后,他早已在电风扇下睡着了。入睡之前,翠枝照例从高柜里将那个布人抱到凉床上,躺下来抱紧布人“娃他爸”长“娃他爸”短地呢喃着。
翠枝抱着布人呢喃不多久,这时,她的儿子宝娃胀尿了,醒来要去屙尿。宝娃看见母亲抱着一个布人说话,奇怪地问:“妈妈,你怎么和一个布娃娃说话?”
翠枝吓了一跳,即而又镇定了下来,说:“宝娃,不要乱说话,他是你爸爸。”
“我爸爸?我爸爸不是死了吗?”宝娃惊奇得瞪大了眼睛。
“是的,你爸爸虽然死了,但在妈妈的心中,你爸爸没有死。宝娃,你现在还小,不懂事,你不要问那么多,妈妈跟你也说不清楚。”翠枝放下布人,领着儿子去门外撤尿。
“唔。”宝娃懵懵懂懂,撤完尿又上床睡了。
就在翠枝搂着布人睡下之际,憨宝和翠枝的公婆也开始他们的捉奸行动了。月色下,憨宝走在头,翠枝的公婆跟在后面。翠枝的公爹的手里还提着一面铜锣。
三人来到翠枝的四合小院外,憨宝对二位老人说:“大叔大婶,您们先在这儿等着,让我先去探个清楚。”
“小心点哦,先不要惊动这对奸夫淫妇!”翠枝的公爹嘱咐道。
“是啊,先不要惊动他们!”翠枝的婆婆附和道。
憨宝示意,他翻过墙头,轻手轻脚地走到翠枝的窗户
前。当他从那个小洞隐隐约约看到翠枝的床上仍旧睡着三个人时,又轻手轻脚地返回到大门边,打开大门,将翠枝的公婆让了进来。
翠枝的公爹问憨宝:“那臭堂客怎样?”
“在跟野老公睡觉哩。”
“ 真的?憨宝,你去把他们拖出来!我和你婶上锣喊人。”
“好!”
憨宝浑身血液沸腾,进屋捉奸去了。
“不好啦。翠枝这臭堂客偷野老公,大家快来抓野老公呀——”翠枝的公爹边喊边敲着铜锣。
寨子里的人听到锣声,纷纷涌来。众人纷纷向翠枝的公婆询问个究竟。
“大叔大婶,野老公呢?”
“野老公捉住了没有?”
“”
翠枝的公爹跺着脚道:“憨宝进屋里捉去了,你们也快去帮忙呀。背时!背时!家门不幸啊!”
几个壮年汉子正准备进屋去,却见憨宝垂头丧气地从翠枝的房间里出来了。翠枝的公婆忙问憨宝:“没抓着野老公?”
“翠枝没养野老公。”憨宝跟霜打过的茄子一样。
“那你明明看见翠枝的床上睡着三个人呀。”
翠枝的公婆闹懵了。
“翠枝的床上是睡着三个人,你们进屋去看吧。”憨宝低着脑袋说。
众人跟着翠枝的公婆去翠枝的房间里看个究竟,翠枝的公婆和众人看见翠枝的房间里除了翠枝和儿子宝娃外,凉床上还躺着一个胸前绣着“老公立夏”的布人,都傻眼了。
翠枝被这一闹,明白了一切。原来白天憨宝唱野歌子骂她养野老公就是因为这个布人啊。翠枝越想越气,不禁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天哪!着可叫我怎么活呀”
儿子宝娃见这情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吓得大哭起来。
寨子里的人见状明白了过来,对翠枝敬佩有加,都纷纷安慰着翠枝娘儿俩。同时又纷纷指责憨宝和翠枝公婆的不是。
在众人的指责声中,憨宝突然像发了疯似的打着哈哈跑了,消失在夜色中。翠枝 的公婆也乱了方寸,羞愧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佝偻着身体灰溜溜地走了
7
那夜,憨宝发疯似的打着哈哈跑出翠枝家,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屋里,而是径直地跑出了雀儿寨,好一阵子杳无音讯。几个月后的一天,雀儿寨的几个老年人去龙门溪畔一大山中的寺院里烧香拜佛,见到憨宝已剃度出家。寨子里的人问憨宝为何这样。憨宝坦言说自己因为欲念损人名节,罪孽深重,只有这样他的灵魂才能得到净化。
那夜,翠枝的公婆回家后后悔莫及,无不责怪他们自己在现今这个时代把事情也管得太宽了。面对如此贞节的儿媳翠枝,他们不知道把老脸往哪儿搁。不多久。二位老人在龙门溪边自家的柑橘园里搭了一个茅棚屋,搬离了寨中央。
经历了那一次的捉奸风波,几个月后,翠枝也转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加入了雀儿寨的腰鼓队,跟着寨子里的一些时尚女人们跳起了广场舞,闲暇时还经常去寨子里的麻将馆搓几手麻将。更加让雀儿寨的人惊叹的是,翠枝在给她那死鬼男人立夏烧冥用纸钱时,连同她那个布人男人也烧了,还打算招一个称心的男人进门来过日子。
雀儿寨一些嘴快的女人问翠枝如今咋就有了这种想法。翠枝说她以前再注重守节如玉,最后还是落到被人捉奸的下场,她真是生活的太累了。想到男人立夏临死前对她的嘱咐,翠枝想她自己早就不应该墨守陈规,应该解放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