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尖叫,火星沾上她的衣襟,脸颊,手背,熊熊燃烧起来,小宫女疼的在地上翻滚,尖叫,伺候的女医见了惊呼上前检查,芈凰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挪开脚步,仿佛那是什么避之及的东西,说道:“拖下去,换一人。”
“诺。”
“陛下,司宫,不要啊!……”
小宫女尖叫着,被人拉出殿外。
没人想到她非旦没能因此获得恩赏,以更高的身份,再次回到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享受这里冬暖夏凉的地龙,却最后只剩在某个破漏的屋檐下,了此残生的命运。
宫人们更加战战兢兢。
将大批的竹简投入炉中,为这座宫殿的主人趋散着凛冬将至的寒冷,散发着光和热。
前来禀报的宫人火急火燎的见此一幕,不知如何是好,再三催促道:“夫人,楚公真的要来了!”
“楚公来了吗?”
宫女带着泣音,近乎语无伦次的跪地点头应到:“是……是的,夫人!”
芈凰双目平静如水,描了朱丹的红唇抿缓缓勾起一抹弧度,一别一月,他终于敢堂堂正正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来了,就来了,你怕什么?”
“他又不要你的命!”
“呜呜……是……”
再没有去看那个只是看到“楚公来了”就闻风丧胆如软脚虾的宫人一眼,径直向殿外走去:“走,都随孤去龙和桥上看看,外面到底热闹成什么模样?把我们国事繁忙的一国楚公也给惊动了。”
话说到一半,她顿了顿:“对了,把曾侯献的乐队也带上。”
“诺!”
芈凰穿过长廊,径直走到后殿,然后出现一座飞桥横跨和宫东南,小女巫死去的地方已经有人洗涮过了,甚至每日有女巫专门洒上了净水避免鬼魂回来索命。
径直走过那片颜色深沉几分的地砖,凭栏望出,只见月色之中,青铜工坊和制陶坊沿着龙河两岸泾渭分明的排布着,就算这天已经暗了,还能看见那烧陶和冶铜的黑烟扶云直上,到别有一番风韵,奈何往日安静的作坊,近日涌现大批女巫,贵族,平民……包围了楚和宫东面的龙和桥,就差有人架着梯子,攀着绳索,要冲上龙和桥,将她押到东皇神祠前,以死谢罪。
这场从七月至今持续了数月的国内动乱,因为长星抵楚,寒流袭来,在无数幢残屋漏瓦之间越演越烈,有人甚至在人群后更加疯狂的发钱发粮,高喊:“领赏的,都给我往前冲!”,“抓了我保!”,“死了我赔!”……
只为将这处君臣大戏推至最高潮。
宫城外,此时无数楚人云集于此,领了赏钱的惰民或者暴徒甚至临时搭建起高台,疯狂挥舞着手臂或者布幡向无知的楚人诉说着对于“长星袭月——不详之兆”的恐惧,煽动更多的楚人要求昏君出来承担一切神罚。
此时就连上帝东皇似乎都站到了李老他们这一边,谣言者公然大摇大摆的散播着“昏君乃扫帚星转世”,台下无知的附庸者或以掌声应和,或在组织者的怂恿下朝宫城投郑石头,牛粪……
夹在群情沸腾的人群中,老万跛着脚被人推搡来推搡去,小四小五小六他们也快被从他身边冲散开去:“掌柜……”
“小四小五……”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早有组织的“舆论战”。
有人想要她死,也有人看热闹。
就连女市这些时日也歇业了,全部带上纱帽出来凑这场别开生面的热闹:“快看啊,那是不是女王出来了?!”
“真真风流人物,这等时候还有雅乐作伴。”
众多女闾压着帽檐,垫脚翘首四望,自然吸引了无数血气方刚的目光:“哎呦,那你们把女王接去女市,与尔等同乐好了!……”
女司合掌笑应:“那赶情好,届时女市怕是要日进斗金,人人都来争相一赌女王真容!”
这样的贬低调笑自然博得一众喝彩:“哈哈哈……”
芈凰击掌一笑:“呵呵呵……”
“有意思!”
司墨皱眉不解盯向眼前身陷囹圄的女人,大抵觉得她是终于承受不住失心疯了:“你不会以为他们是在为你欢呼吧?他们是在嘲笑你,甚至想烧死你祭天!”
“所以。”
芈凰凭栏对她说道:“这世间只有你强大时,才会有人对你和颜悦色,俯首称臣;当你弱小的时候,只会剩下这些朝你扔石头,吐口水的人。”
“……”
此言一出,倒叫司墨又盯着她的后脑勺瞅了好久。
纵然此刻想要她死的人太多。
可是曾经无数次有想过从这桥上跃下就解脱了的芈凰,却轻笑一声,退后一步不肯死。
远处墓鼓之声渐渐迎来永夜,芈凰仰头看着天上那颗代表“她”的扫帚星,却渐渐收敛了笑容,抬手道:“好了,奏乐吧,你们的楚公已经到了!”
“那就奏鹿鸣。”
司墨回头看了一眼那盛大的队伍,这次十分配合:“迎接楚公。”
乐师开始奏乐,芈凰闭上眼倾听。
当他们喜庆的乐声响起,桥下等待的人群更加沸腾起来,有人甚至想要举着火把游过宫城的护城河,爬上高台的陡壁,向她而来,实在游不过护城河的会在河对岸朝她扔起石头,烂菜叶,扔鸡蛋对于她都是一种奢侈和浪费。
“是昏君!”
“昏君,死乎!——”
“胡不死?——”
“唤孤作何?”
一道声音从城头上斜刺刺的响起,更是引得宫城下的百姓发出惊呼和更加愤怒的冲向她。
“烧死她!”
“她是扫帚星转世!”
“烧死昏君!!”
“平息东皇之怒!”
宫门前不断有楚人有组织的向着楚宫发起了大胆的冲击,这是从未有过的混乱,比流民案时还要混乱,其中还有带着家卒的氏族大夫或者贵族子弟身先士卒……谁敢阻拦?
守城的禁军根本无法阻拦朝他们涌来的数万人潮:“统领,我们快支撑不住了……”
老五满身狼狈的且战且退,根本不知道如何组织抵抗,只是满面仓皇的不断退后:“这是末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