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与齐佳的愤恨成正比。
“齐满满，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讨厌！”
有多讨厌我不知道，不过现在我也总算是知道齐佳有多讨厌我了，所以，讨厌我就打我？
我仍然不解。
齐佳继续开口，“你十七岁就被人甩了，十八岁未婚生子，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哈？多不容易，多可怜，简直要让闻者伤心听者掉泪。可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大家又是怎么过的？
七年前妈为了保护你把你送到上海，可是爸却没有办法接受妈的这种做法，只当她是为了自己，怕自己被人说闲话。从你走的那天开始，他们两个就再也没有同过房，七年来妈又偷偷流了多少泪？妈是什么样的人，你岂会不知，爸又是什么样的人，你更知道。
你自己做出那样的事，在我看来你所受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活该，可为什么你要这么折磨爸妈，这么折磨大家。
如果不是你做出那样的事，妈也不会对你失望，不会把你送走，爸也不会跟妈置气甚至分居，不会终日什么事都放在心里郁郁寡欢，不会忧思成疾。
你做出隐忍大肚的姿态又是给谁看？你有什么资格？
齐满满，如果爸有什么事，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怔怔地，听着齐佳这一字一句含泪控诉，心尖尖上的，一阵一阵，针扎般的疼痛，我想起曾经在哪本小说上看过的一句话。
你现在知道错了么？可惜晚了。
齐佳走了，高跟鞋发出一惯高傲的声音。
传说医院的顶楼跳下去过不少人，七年前我爬上来的时候曾经很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世界又会是怎么样。
但我没有，七年后我更不会。
七年间的时间，我一直因为自己当年犯下的混买单而过的忙而乱，齐佳说的对，我从来就没有思考过别人的问题。
我以受害者自居，自以为隐忍而坚强，自以为把 膛挺得直，姿态做得高端……
可是不忍细想，对于我爸妈来说，我就是一条狼不熟的狼崽子，他们费尽心力地为我，我又是怎么报答他们的呢？
除了嘶咬周遭，我又做了什么？
“你都听到了？”
我对着身后的人说。
身后的人传来轻浅的呼吸，没有说话。
我转身，压下心头的钝痛。
“许辉，你说，我是不是要恨你？齐佳说我爸如果有什么事，她不会放过我的。你说，我是该拿把刀子杀了你还是我自己一命抵一命？”
我直视他，希望他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许辉没有动，脸上的线条狠狠地 了一下。
“你该恨我，所以，留在我身边吧，报复也好，报仇也好，留在我身边。”
报复？
我以为我活的这般，自是无形中报复了谁，他们任何一个。
可是到头来，除了我的家人，我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这才是人生最大的不公平，不太公平了。
我深吸口气，抬眼望，白日茫茫，随即漆黑一遍，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昏沉中只觉得这年夏天，就跟齐天造的那句齐乐乐笑了整整两个星期的句一样。
又冷又热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醒来的时候在一间单人病房，没有看见许辉，却是赵墨光在。
赵墨光本来站的离我很近，我一睁眼，他反而受到惊吓般后退了一下。
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把这句咽在了喉咙。
“我爸怎么样了？”
“刚才说要见你，既然你醒了，就过去吧，能走吗？”
我点点头，掀了被子起身，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过重，这也是我跟赵墨光怎么都过不到一块去的原因之一吧。
永远都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像是从尸 上散发出来的一样，令人冷的心惊。
因为我爸要求见我，齐佳再怎么拦也拦不住。
诚然她说的那些都是对的，但我也无法扭转过去，掩下心头的苦涩，我低下头与她错身而过，进了病房。
“爸……”
“对不起，爸吓着你了。”
我摇摇头，蹲 子，握住我爸的手。
他这样的话只会令我更难受而已。
“爸，你要好好的，你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从我进病房开始，我爸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好像他的身 根本就不是一件忧心的事般。
我陪在我爸身边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因为生病的关系，我爸精神明显没有平时好，说了一会后便困了，等他睡熟后我才走出病房。
“婶婶在院长办公室休息，许辉带着齐天回他们家了，说是先把齐天送回去休息，他自己一会还要再过来。”
我点点头，被动地接受一切讯息。
尽管我之前很排斥齐天去许家，但这个时候我也无暇顾及到齐天，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满满，你心思放宽些……”
齐乐乐的话我听在耳朵里，却并不太能做出积极恰当的反应，只是模糊地冲着齐乐乐的身影笑了笑。
我问赵墨光，“我爸他的身 ……”
“不太乐观。”
赵墨光在静默了一会后吐出了这么一句，跟那医生说的差不多，我心里多少存的一些希望彻底被赵墨光给拔除了。
他是权威，又是我妈的学生，他说的话我自然是信的。
我不信的是，我爸不过才五十来岁的年纪，老天为什么要这么不公平。
“齐满满你又何必在这假惺惺。”
本来站在病房门口的齐佳走了几步走到我跟前，倔强地看着我。
她这幅倔强的模样似曾相似，惊人的相似……
“齐佳，怎么说话的呢？”
赵墨光呵斥齐佳，眉宇间都写着不耐与不满。
齐佳咬着唇看了赵墨光一眼，又恨恨地朝我看了一眼，蹬着鞋离开了。
“你们两个还要上班，先回去吧，我在这就好。”
齐乐乐撇撇嘴，“你一个人在这，还不被齐佳给吃了。”
我苦闷一笑说，“她还小。”
这话齐乐乐明显不赞同，不过也没再说什么。
许辉去而复返，见他来了，赵墨光说了句还有事就走了，临走时还来走了齐乐乐。
我想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妈煲了点汤让我给你爸带过来，有多，你也喝点吧。”
“我爸睡着了，我也没什么胃口，放着吧，等我爸醒了我再给他喝。”
许辉没有再说话，与我并排坐着。
大白天的，医院却静的可怕。
良久之后才听得许辉轻轻浅浅吐了一口气。
“满满，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对不起。”
如果在今天之前，他这话其实大可不必说，我是个向前看的人，当年的事，于他也不过是一场宿醉酿下的荒唐，从心里我甚至怪徐敬之还多过于他。
至少他并不是那个主动给我伤害的人。
只是没想到这场荒唐会留下这么多后遗症，直至今日，我才发现，我原以为挺一挺身板就能过去，却远远不及。
太苦了。
“许辉，你长这么大，有没有做守令你父母伤心的事？”
身边的人沉默良久之后才回答说，“没有。”
我深吸一口气，太多的东西压在心口，我想说些什么来着，但一句都说不出口。
呵，也许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
第一百二十二章
齐佳扶着严教授回到病房的时候，我爸仍在睡，许辉在窗边站在，我坐在病床前。齐佳一推门，我立即起了身，轻轻喊了一声。
“妈……”
我让出位置，扶着严教授坐下。
在我爸的病房里齐佳收敛许多，没有再说什么激烈的话或是做什么激烈的行为。
老实说，这个时候我挺怕她的，怕她说出我毫无招架之力的话。
“齐佳，你先出去，我跟你姐有话要说。”
“妈……”
齐佳不依地叫嚷，却因为顾及到还没有醒的我爸，只能压低了声音。
“先出去吧。”
严教授摆摆手，神情有说不出的疲惫，我别开眼，不忍看她眼角的细纹。
“阿姨，要不我也出去……”
齐佳离开前往许辉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者也算是识相，移了两步，对我妈的态度很是恭敬。
“不用，你留下，我也有话跟你说。”
我再度看向我妈，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妈……”
“都说别说话，听我说完。”
我闭了嘴，等着我妈说。
“你们结婚吧。”
因为在病房里，大家说话的声音都不高，但严教授的话却像一道惊雷般，震得我脑袋 。
“妈，你怎么会突然有这想法？”
“也不是突然，这么些年妈什么时候不是希望你能赶紧找个好人嫁了，这样你怕就会宽心一些，我也松了一口气。
你过的不好，你爸就一直宽不了心，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在怪我，他把你过的不好的过错全都归昝在我头上。
满满，妈也知道，妈对你太苛责了一些，你要原谅妈妈，妈也希望你幸福，你爸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过的好了，如今你爸都这样了，你就当成全了你爸的心愿吧。”
其实严格说起来，我的事千怪万怪都怪不到我妈头上。
当初她让我去上海也是为了保护我，到后来我自己一个人带着齐天生活，是我自己在跟自己赌气，跟老天赌气，跟一切赌气。
现在想来，我还真是他妈的幼稚。
我妈现在说的，我都明白。
可是……跟许辉结婚这件事……
“这么突然，我爸哪里肯信……”
“妈知道你爸已是时日无多了，是我对不起他，都是这么多年逼他熬的，我也只不过想帮你爸完成最后一个心愿，这事你们考虑看看吧，也没有非得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做。看的出来你们都有那个意愿，我的意思是，既然你们都有要在一起的意愿，结婚也是早晚的事，何不趁着你爸……”
严教授停顿了一会，抹抹眼角，又继续说，“我就说这么个事，要怎么办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妈不干涉你们……”
“妈……”
“好了，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吧，白天我在这，晚上你们再过来，妈晚上熬不住。你爸倒下了，妈还不能倒下，你跟齐佳都是没有历过这种事的人，万一有个什么事，岂不是连个给你爸送行的人都没有。”
“妈，你别说这种话。”
还是当着我爸的面，我该庆幸的事我爸此刻仍然在熟睡，对我妈说的话一无所知。
“没事，我跟你爸这么些年了，虽然这几年他一直在怪我，可妈记的还是从前那些事，从前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日子……
回去吧，回去吧，没什么事，齐佳也在呢。”
我没有办法，拗不过我妈，只好盛了一杯许辉提过来的鸡汤。
“许阿姨熬的汤，妈，您先喝一碗吧，还有一些，等我爸醒了，您让齐佳给我爸喝点。”
“嗯，我知道了，放下吧，等凉一点喝，你们回去吧。”
不再说什么，我默默默地走出病房，许辉跟我妈说了句阿姨再见跟在我身后一起出了病房。
我刚出来，齐佳立即就扭开门进去了，这次连个照面都没跟我打。
我心里苦笑，看来她还真是恨我至极。
许辉上前拉出我的前，温暖的掌心立即驱散了一些医院给我带来的寒意。
“别想太多，我先送你回去吧，你妈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你要是不想，没有人逼你。”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说是回去休息，可根本没法休息，回到家只后也只是在沙发上枯坐。
许辉很发辉绅士品格，“我去厨房弄点吃的，你吃完再睡一会，到点我会叫你。”
我没有说话，他便当我是默认了。
我瞪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自己走进了条死胡同，身后有沉沉的脚步声响起，一步一步地逼进。
严教授说的话是事实，但一想到我倔了七年的一口气，随随便便什么都没做就要放下，想想我就不甘心。
太不甘心了，七年前许辉做的理所当然，七年后他又出现得时机恰当。
我总是不甘心的，虽然这七年时间一直努力地二逼式的活着，但骨子里还是吊着一口气，那是从我爸还有严教授身上承下来的孤傲。
冰箱里有鸡蛋，许辉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点面，十几分钟就好了。
说不上好吃也说不上难吃，我没什么胃口，但勉强自己喝了几口汤。
喝完汤又被许辉逼着吃了两口面，这个时候我没了脾气，跟他呛声的脾气都没有。
满身疲惫地回了卧室躺下，可哪里睡得着。
想人这种生物，从小到大，似乎一直在变，无论是 格还是德行。
转念一想，也是，有什么是不变的呢？
我有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来思考有什么是不变的这个问题，思考不出我干脆起了身，回到了客厅。
许辉正坐在客厅里抽烟，看上去也在烦恼。
我问，“许辉，你的那份合约算数吗？”
许辉回过头看着我，表情看不出喜悲，“算。”
我微微一笑，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角度最好的笑容给他。
“那好，我们结婚吧。”
许辉的表情更加地高深莫测了。
“满满，你父亲的事在我的意料之外，你母亲的要求更在我的意料之外……”
许辉说完好像在斟酌用词，停顿了好一会才接着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点点头，太明白不过了，现在的立场不过是齐家家长想要我嫁给他，我要跟他结婚，他是个被动的人……
呵……
我心里冷笑一声。
商人就是商人，时时刻刻计较着，老天太优待他了，一切天时地利人和。
可我这人也有毛病，从老齐家人身上遗传的那一点占孤傲，总磨不掉，所以，是最讨厌他那种“我爱你，所以我要你把自己双手奉上”的作风了。
“所以，我需要求你，让我在你手心呆着吗？”
许辉的眼神在我脸上看了好几眼，最后摆出一个像是受伤的表情。
“怕的就是你想这些，不过，满满，你在我身边，我总是不怕的，人家说日久见人心，既使希望微小，我总愿意赌。”
我又笑了，日久见人心？
这是在开荤段子？
“好，不管是什么，我们结婚，越快越好。”
许辉缓缓地点了下头，抬手看了眼手表之后对我说，“你再休息会吧，还早，晚上还要熬一晚上，现在不休息，晚上熬不住的。”
我失笑，尽量让表情看上去不勉强。
“你都准备要做人女婿了，总该做点什么。”
许辉似乎没太明白我的话，好看的桃花眼眨了好几下。
“你也去休息一会吧，晚上熬夜的事，可能要拜托你了。”
许辉笑笑，表情比刚才好了很多。
“你回去休息吧，我去齐天房间休息。”
我嗯了一声转身回了卧室。
齐佳觉得我没心没肺也不是不无道理，在这种情况下，我居然还能吃得下睡得着，我猜想，什么时候，我会不会被雷劈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许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等我洗漱完毕他已经拿好了车钥匙，就等着我出门了。
啧，真是个上心的女婿。
再次回到医院的时候，赵墨光也在，不光他在，徐敬之也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