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响指,“是不是弗雷德婶婶啊?”
“你这个小鬼!”
弗雷德心说怎么这两父子都有未卜先知,便不再多言,将小家伙扔给了侍卫们,行了个德国式的军礼,架着摩托车走掉了。
小宝儿抱着意外获得的新装备,又急又乐地往家里跑。
……
“爸爸,妈妈,小宝儿回来啦!”
跑进院子里,小宝突然发现,以往在这里站岗的侍卫叔叔们,全不见了。
只有一群小厮婢女正忙着搬运东西,跑来跑去。
他随便拉了一人问情况,那人只叫他赶紧回屋,父母已经等急了他。
小宝直觉不安,急急冲进了屋子。
正瞧见妈妈抓着爸爸的手,两人表情都有些怪怪的,可是一看到他之后,两人马上变了脸,让他有些不安。
“小宝儿,你可回来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多危险,下回要是再偷跑出去,妈妈要打你屁股咯!”
小宝儿看到上前拉他的妈妈,眼角明显似哭过,红红的。
他害怕地一把抱住母亲,说了对不起,又说以后再也不乱跑。忙把自己刚得的礼物拿了出来,向爸爸献宝,避开自己遇到俄国兵巷战,直说遇到了弗雷德。
织田亚夫听出话端,就多问了几句,几下就把小家伙的谎给拆穿了。
小宝一看爸爸的脸色大变,吓得往妈妈怀里钻。
织田亚夫脸色更为凝重,突然站起身就朝外走去。
轻悠吓了一跳,急忙追上去拉住男人,“亚夫,你不能抛下我们。我们说好了,同生共死!”
她的声音瞬间沙哑哽咽,颤抖得厉害,眼里打转的水花差点儿就要掉落,却被她生生眨了回去。
她双手紧紧攥着他,从未如此用力。
他回头,笑笑安抚她说,“我不走,我只是出去给南云他们说点事,马上就回来。”
“不……”
“宝宝,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真的不走。”他温柔地拍拍她的手,“你快去收拾东西,一会儿咱们一家人一起离开这里。”
“真的?你不是骗我,想要现在支开我吧?”
“傻瓜,怎么会呢!你再让厨房弄点吃的,这接下来的路很赶,别把咱小宝饿着了。乖,快去。”
“哦,好!”
轻悠不安地走了两步又看向男人,织田亚夫果然没往外走,只是叫了侍卫把人传来,她才放心地开始张罗吃食,拉着儿子去洗漱。
南云卫回来说,“殿下,我刚才联系上了一个人,他说可以帮我们集合北平司令部当前留下的所有旧部下。”
“谁?”
“龙村治也。”
织田亚夫显然有些惊讶,当年他被软禁时,就叫荣泽英杰放掉那些他的心腹回乡,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是留在了亚国。不过也可以想象,这两年曾经的大将失去权利和荣誉,必然过得十分艰辛。
他点了点头,将刚才从儿子那里得到的情报说了出来,“俄国人已经派了侦察兵进了北平城,相信他们的后续部队已经等不及要攻城了。北平的驻军几乎全部在南线上抗击姜少言的亚国主力部队,北边的阵线是他们故意留给俄国人,想以逸待劳。而且,他们也定然不清楚俄国人出了多少兵,所以……”
不一会儿,小宝换了一身新裳,还穿了一件漂亮的黑色小马甲,马甲的心口处绣着一个狼头标志,十分别至。他端端地坐在了餐桌前,一边跟小月亮炫耀自己新得的宝贝,看着妈妈和十郎阿姨端出一盘盘香喷喷的饭菜,小肚子也叫了起来,立马偷吃起来。
织田亚夫回来时,朝众人点了点头,说,“十一郎,十郎,都坐下。我们一起吃个饭。”
小宝高兴极了,叫着左边的人又叫右边的。
轻悠这方有些放了心,挨着亚夫坐了下来,瞪了眼调皮的儿子,心里稍定。
织田亚夫给几人斟了酒,儿子闹着也要,他宛尔一笑,也给小家伙们斟上了。
他举起杯,说,“十一郎,十郎,这些年,谢谢你们一直保护我和我的家人,谢谢!”
十一郎夫妇有些惊讶,“少主,您不必这么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干杯!”
杯沿轻叩,男子仰首干净。
夫妻两对看一眼,也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一饮而尽。
接着,酒又被斟满,迎向轻悠。
“敬我最爱的老婆,谢谢这一路有你相伴,让我拥有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家。谢谢你!”
他绕过她的手臂,喝了一杯交杯酒。
可不知为何,她的心沉到了见不到底的黑暗中。
终于,轮到眼睛眨成星星,脖子拉得老长的小宝儿。
“儿子,以后要听妈妈话,好好照顾妈妈,不准任何人欺负妈妈,知道吗?”
“嗯,小宝发誓一定听妈妈话,好好照顾妈妈,绝不让任何人欺负妈妈。爸爸,我们一起保护妈妈,对不对?”
“嗯,对!干杯!”
轻轻碰了儿子的小酒杯,他仰首干完。
那一刹,眼角似有一抹晶莹滑落耳畔。
“爸爸妈妈,弗雷德叔叔送我的亲子马甲可漂亮了,你们看我已经穿上了,你们也穿上好,好不好。爸爸,一定要穿上啦!”
小家伙急忙将早准备好的黑色背心拿了出来,一人一件塞给了父母,还指着上面胸口的狼头标志,说这代表他们家的宠物土佐小八。
“亚夫!”
轻悠突然莫名心悸,一把抓住了亚夫的手,双眸紧紧地看着他,他的眉,他的眼,他雪白的发,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此时说的话就像在交待遗言一样。
她抬手要抚他的脸,视线忽然一颤,俊美的影像直发双,她再一眨眼,愕然张嘴,却唤不出声来了。
旁边的小家伙已经倒进她怀里,她的心瞬间像被人死死拧住了,难以呼吸,她想狠掐自己一把,抗过这该死的炫晕感,手却被他牢牢握住,揉进了心口。
她已经几乎看不清他的模样了。
她听到他用最温柔深情的声音说,“我的悠悠,我的生命早已献给伟大的皇帝陛下。但我愿意将我的灵魂永远远留给你,和小宝,留给我最爱的女人,和家人,生生世世,与你们同在。”
她想叫,她想吼,她想咒骂。
——织田亚夫,竟然又骗了我。我们早就说好的,同甘共苦,永不分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就这样抛下我和小宝离开。你这个混蛋,我才不要你的灵魂,我只要你这个人,你到底懂不懂啊!
亚夫,亚夫,求求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让我跟你一起走。不要放开手,不要……
他看着妻子紧闭的眼里,不断渗出的泪水,已心如刀绞。
“少主!”
十郎和十一郎都被吓到,双双跪落在地。
而小月亮看到小伙伴突然就昏了过去,吓得埋进妈妈怀里,不敢哭也不敢动。
“夫人和小世子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必须把他们安全送上去荷兰的船。马上动身!”
“少主,我不走,让我留下来保护您。”
十一郎不动,十郎也不动。
织田亚夫双拳一握,背转过身,狠声道,“十一郎,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如果你要留下来,我会立刻杀了你,当着你妻儿的面。走——”
十郎扯了扯丈夫的手,暗示他现在不要跟主子抗。
十一郎重重一咬牙,起身抱起轻悠。十郎抱起了小宝儿,拉着儿子。
夫妇两最后向男人俯身致敬,奔出了大门。
男人看着夜色中渐渐消失的人影,独自站在明亮的房中,一片冷寂,久久的,一分动不动。
苍白的鬓角被灯光打成了一片雪色,俊美的面容上,瞬间满布苍凉,漆黑的眼眸映着整个黑夜的萧索,不需一言一语,已悲切至极。
宝宝,小宝儿,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们走下去了。我希望,就算没有我了,你们也能好好活下去,就像这世上很多人一样,勇敢地活下去。
他转回身,侍卫长悄悄站到一旁,手里捧着男人的黑色披风,上面印着军队的图腾苍狼。
他伸手要接过时,眼角余光看到了椅子上的那件黑色马甲,这是儿子给他最后的礼物。他心下宛尔,先拿过马甲,穿在了军装里,最后披上黑色披风,没入夜色。
……
夜色里,十一郎夫妇上了早备好的汽车。
汽车开动后,车里久久的没有人发出一点儿声音。
突然,小月亮低低的一声抽泣,让还在沉思的十郎回了神。
“小月亮,怎么了?别哭啊!”
虽然很多时候十郎这个妈妈都过份严厉,不过在这个时候,看到儿子可怜巴巴的小泪颜,也心疼了,忙把儿子揽进怀里。
小月亮看着沉睡中的小宝,问,“妈妈,小宝将军和轻悠阿姨都中了你的迷|药吗?”
“的确是妈妈的迷|药。明天这个时候应该能醒过来。”
“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大海的另一边,那里没有战争,你和小宝都可以自由自在地玩。”
“少主叔叔什么时候来?小宝会想他爸爸的。”
十郎心头一酸,回头看了眼丈夫。
十一郎握住她的手,什么也没说,可是她心里却很清楚。
“妈妈,我怕……”
“小月亮不怕,我们很快就安全了。”
汽车将他们直接载到了军用机场,那里,一架直升机早早待命。
驾驶员看到来的人,讶声问,“殿下呢?”他是奉了野田澈大将的命令,专门前来接光德亲王一家人至热河机场。
十一郎说,“殿下会晚一步到,即时会跟你们发信号。殿下让我们先送夫人和小世子离开,情况紧急,快走。”
说完,他将小月亮塞进了十郎怀里,突然退身将机门重重拉上。
“爸爸——”
小月亮扑到车门上,大叫一声,哇啦一声大哭起来。
十郎抱着儿子,看着丈夫一步步退开,朝他们挥了挥手,已经泪如雨下。
她早知道他的选择,她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
“他们会回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张手帕递上前,却是此时最冷静的静子。她让儿子小木头安抚自己的小伙伴,低声劝慰十郎。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
当男人必须上杀沙时,女人应该做什么呢?
林少穆也留下了。当时也骗他们母子说,只是去发个电报就回来,把他们母子送上来机场的汽车后,就跑掉了。
呵,这些男人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
“哈欠!”
林少穆刚好从邮局里跑了出来,打了个大喷嚏,撸了把鼻子,看到天上一晃而过的飞机,心终于定了下来。
老婆和儿子应该已经安全撤离了,他也该闪人了。
可是回头看到南云卫带着一队士兵从街头跑来,他握了握拳头,在心里骂了句林少穆,你就是个没种的。得,看在老婆儿子的份上,咱就再折腾一回。连那个魔鬼元帅都要救亚国平民,他这个大处长怎么也不能丢了亚国人的脸不是!
“南云,你这要去哪?”
林少穆并不知道织田夫的计划,因为从最初他就被那男人划在计划外了。
南云卫看清人,没有回答,叫林少穆立即走。
林少穆厌恶透了,气得一把抓住南云卫的领子大骂,“够了啊,南云卫,你别他妈这种时候还给我装清高,说,你们们是不是要去疏导平民离城?”
南云卫默认了。
林少穆说,“现在平民都吓坏了,慌不择路,不会听你们这些东晁兵的,我去找个够份量的当地人帮你们引导人出城,省得又出乱子。”
南云卫没有反驳。
林少穆啐了一句,“真是什么样的元帅带什么样的兵,一个个都那么闷马蚤。”
南云卫额头一跳,哼道,“你们亚国男人一个个都像女人一样啰嗦得要命。”
林少穆哈哈大笑起来,伸手要勾南云卫的肩头,就被打掉了。
两人一来二去,渐行渐远。
紫禁城
白玉广场上集结了三千亲卫兵,一个个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高台上,衣袂飘扬的白发男子高声誓师,道,“帝国的男儿们,帝国虽然败了,但我们的武士道精神没有失败,为了帝国的荣誉,为了生活在这里的乡人们,我们要燃尽我们最后一滴血,杀光俄国鬼子!”
“杀光俄国鬼子!”众人齐吼,吼声远远地回荡,唰唰唰的长枪摩擦声,几乎震耳。
“为了帝国的荣誉而战!”
“为了我们的人民而战!”
“帝国万岁——”
“亲王万岁——”
男人震臂一呼,“出发!”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朝城外行去。
就仿佛在百年前的时空中,同样有一支支誓师为国为民的军队,从这里走出高高的红墙,浴血杀敌。
虽然他们完全来自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国家,可是血液里流动着向往胜利,向往幸福的那些渴望,都一样。
织田亚夫走下白阶时,习惯性地抬手唤十一郎,“我的……”
突然住了口,目光倏然拉得极远,说不出是寂寞,还是苍凉。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拾步下阶。
突然,一个声音气喘吁吁地从侧方追来。
“少主,您的刀!”
十一郎竟然捧着那把雪岚丸,跪落在阶下。
织田亚夫的脚步一顿,冰凝的目光明显一抖,几步上前,站在十一郎面前,睁目看着去而复返的侍卫。
再无法言语。
“少主,您的刀!”
十一郎将刀高高托起。
织田亚夫的目光又是一颤,终是用力一闭,伸手接过了刀,大步上了车。
真的不需要再多的言语了。
十一郎紧跟其上,坐在了主人的身边。
他们相随相伴近二十年,一切都是默契,一切已经不需要再多的说明。
他在哪里,他亦跟到哪里。
……
“大家听我说,俄国鬼子会从北门攻进来,我们不能走北门。现在只能走东西大门,大家不要慌,跟着咱们去最近的东大门儿!这些东晁兵都是来挡俄国鬼子的,大家不要拦着他们,来来来,快跟我走!”
林少穆的预料果然没错,当他们到达北门,要察看军情时,就被涌到这里的老百姓给堵住了,还打了起来。
因为东晁士兵都在南门上防御即将打来的亚国兵,所以普通百姓都涌到这个门来了。
眼看这时间拖不得,林少穆寻了半天终于寻到了一个有身份的大商人,这商人也带着一帮子护院,由于平日常布施百姓,在这群人里也说得起话。
当即两人一商量,林少穆再三保证,才让大商人出面说和停下了无谓的战斗。
这人刚刚组织起来要离开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哨鸣。
南云卫再熟悉不过这声音,大叫一声,“全部爬倒!”
林少穆跟着大叫,“俄国人的导弹来啦,大家快爬倒啊!”
轰轰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