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亚已经失去了理智,她受伤太重,以致于也想伤害身边的每一个人,尤其是眼前这个
罪魁祸首。
“立刻离开这里,范亚!”伦咏畅厉声喝道。“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范亚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她看着两人,内心既痛苦又快乐,感情本来就是双面刀,伤了
自己也伤了别人!
“伦咏畅,我恨你!”范亚恨恨地自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后,使伤心地离去。
再留下来又有何意义?她已经永远失去了自己的爱,失去了伦咏畅。
楼梯间里,只剩两人呆呆伫立,原本是这么美好的夜晚、美丽的吻别,却被丑恶的现实
给打碎了。
玲榕伸手抹去满脸的泪,痞哑地问“为什么骗我?其实国华没有抛弃我对不对?他并
没有为了荣华富贵而放弃我,是你们、是你们杀了国华,是你们的无情冷血害死了他,国华
……国华……”她失控地呐喊心仿佛裂成一片一片,泪水激狂地涌出,她从来没想过,两人
竟会有这样的结局?
她恨,恨伦明亮的顽固现实;她怨,怨伦咏畅的蓄意欺骗。国华为了争取他们的爱情而
死,而自己,却变心爱上伦咏畅!
多么该死啊!自己竟是这么低贱无耻的女人,她负了国华的一片深情、对不起他的坚持。
国华死了,可她这个绝情的女人,却还好好地活在世界上!
她跪倒在地上,肝肠寸断地哭泣。然而她哭得再惨、国华会回来吗?她就算再内疚、国
华也不会知道了。
突然,颤抖不已的身躯被一股暖热包围,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直视上他痛苦的眼神。
“不要碰我!”
她用力推开他,步伐不稳地冲进客厅,却又跌倒在地。
“玲榕!”伦咏畅见状,赶紧冲过来扶住她。
“不要碰我!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她尖叫。“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这
样玩弄我,为什么要这样残忍?”
她全身发抖,唇色苍白。“又或者这只是你一贯的伎俩?女人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消遣和利用的工具,我太傻了!竟然会掉人你的陷井。”
“玲榕,这么说对我并不公平!我并非存心骗你。”伦咏畅为自己辩解。
“那范亚呢?那亚香纯呢?”玲榕毫不放松地质问他。“你的行为对她们来说又公平吗?
我可以理解,你为了对付裴竞嘉,所以刻意接近她们,但是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
她凄楚地问,声音破碎。“国华都已经……死了,你又为何要这样对我?”
“因为我爱你、因为我要你,所以我骗你,我要将你留在我身边、不让你走,这个理由
你愿意接受吗?!”伦咏畅暴躁地吼道,平时的冷静自持消失无踪。
听到他这么直接而赤裸的告白,她却没有任何一丝的喜悦,反而自责的想立刻死去。
“但是……国华已经死了,我没办法接受你的爱。”
“就算他没死,他也不能接受你的爱!”伦咏畅终于忍不住,咆哮出声“因为他是你
哥哥、因为你是伦明亮的私生女,因为你们是兄妹,所以你们永远也不能在一起!”
啜泣声陡然停止,玲榕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眼神错乱。
“不,不可能,你是疯了吗?,国华怎可能是我哥哥,你胡说!”
“这是事实,艾伦那里有证据,伦明亮也承认了。”伦咏畅疲倦地说“他才是你亲生
父亲。”
“不!我不相信。”玲榕狂乱地摇着头,这个消息比国华的死讯更让她不能接受。自小
疼爱她的父亲不是她的父亲,冷酷无情的伦明亮才是?
这太可笑了!
伦咏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好清楚地告诉她真相。
“你母亲和伦明亮也是同学,有一年情人节学校举行派对,他们俩都喝醉了,所以在意
识不清的情况下,不小心有了你。然而你养父深爱你母亲,因此愿意接纳你成为他的女儿。”
伦咏畅恢复了理智,冷静地说“我手上有你和伦明亮的dna 报告,可以证明你们的关
系,你若要看的话……”“不要!”玲榕立刻否决掉他的话。
大混乱了,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国华的死讯,真正的亲生父亲……她抱住头,无法接受
突如其来的一切。
“让我……静一静好吗?”她困难地说。
伦咏畅静静地看着她。
他知道自己无法为玲榕做什么,事情都来得太突然,他原本是要慢慢告诉她,让她能够
以平静的心来面对,没想到事情却出乎自己意料。
算了,现在该是让她一个人冷静的时候。再留下来,也只会刺激她脆弱的心绪而已。
伦咏畅轻轻地关上门,独自一人离去。
第二天早上,艾伦匆匆进入伦咏畅的办公室,手中拿着一张小纸条。
“伦sir ——”他声音难得出现一丝忧虑。“李小姐请人在桌上留纸条,说她要休息一
阵子。”
伦咏畅停下笔,望出窗外,早晨的阳光透进他一夜未眠的眼。她的举动早在他的意料之
中,所以他并不意外。
“随她吧!她需要静一静,整理自己的情绪。”
见他过于平静的模样,艾伦突然顿悟。“她知道了?”
“是范亚告诉她的。”伦咏畅简单地把昨天的冲突叙述了一遍。
艾伦听完之后,眉头深锁。“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
伦咏畅揉揉胀痛的眉心,淡淡说“是我不好,我没有妥善处里范亚的事,才让她失去
了理智。只是,和玲榕在一起的感觉太美好,每一刻都像活在天堂,每一步都似踩在云端,
我已经无法分心去管任何人了。”
艾伦听得有点发呆,望着伦咏畅苦恼的脸,他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伦sir ,我还是第
一次看你这样。”伦咏畅一愣,苦笑道“是吗?我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世界上真有爱情
的存在。以前的我,不相信人、也不相信感情,我以为只要自己够坚强,任何事情都是可以
被控制的,经过这一次,我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要去找她吗?”艾伦问。
沉思了好一会儿,他摇摇头。“我想她还没平静下来,暂时不要去打扰她。”
自那天起,伦咏畅变了,他不再谈笑风生、不再优雅风趣,原本那常驻的迷人笑容,如
今也难得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的举止变得内敛、言语也少带讽刺。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知道那个美得惊
人的助理不见后,副主席就开始消沉。
艾伦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说些什么。
老实讲,伦咏畅也该学习着长大了!自小的遭遇、让他太过积极求取胜利,以致于锋芒
毕露、咄咄逼人。
经过这一件事,他开始沉稳、收敛,因此在决策上头脑反倒更显清楚。
而在数月的纠缠后,裴竞嘉终于愿意让出主席之位,并且与亚香纯共偕白首;伦咏畅也
乐得大方,不但将之前关闭的公司双手奉还,还介绍不少订单给他们。
这样一来,伦明亮终于不得不将“硕嘉”集团主席的位置,让给这个他多年来视如眼中
钉的弟弟。
一切都水到渠成,多年的心愿终于了结,大权也握在手中了,但是伦咏畅却不快乐。
少了那张笑脸在身边,他觉得好寂寞。生活空虚得可怕、日子寂静得仿佛一滩死水,他
甚至可以听到时间流过的滴答声。
他没有再见范亚,没有再接触其他的莺莺燕燕,他专心地守在“硕嘉”守在玲榕昔日住
过的地方。
他相信,她终有一天会想通、愿意回到他身边。
春天渐渐地近了,墓上的草开始萌芽,伸手将花束放在墓碑旁,玲榕点上三炷清香,低
头默祷。
细雨纷纷坠落,洒得她一头一身,恍惚间,她仿佛回到那天刮风的顶楼上,他对着她呼
喊、拥抱她。
泪水静静自脸颊滑落,即使已经过数月,那相爱的记忆却如昨日般鲜明,一刻都不曾逝
去。
“国华,告诉我该怎么办?我忘不了他,无时无刻,他一直在我心中。但我不能爱他,
我没办法原谅他欺骗我、蒙蔽我。更何况,他是‘我们’的叔叔啊!”
玲榕悲伤地说“为什么我会是伦明亮的孩子?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我们?它已经拆
散你我、却又不允许我再去另觅真爱?或者,这是你给我的惩罚?”
望着被雨淋得湿透的墓碑,她好像看到国华满不在乎的神情,依旧潇酒、依旧叛逆,只
是,再怎么叛逆的人,也没办法违抗天命,和自己的妹妹相爱啊!
“对不起国华,原谅我。”她对着他的幻影,轻声说道“一直以来,我以为我们是相
爱的,我们在一起很快乐、很自在,但是自从我遇上了咏畅,我才知道,存在我们之间的,
其实只是一种近乎亲人的感情,而不是爱情。你能同意吗?”
幻影仿佛对她耸耸肩,一脸的不以为然。
她拭去颊边的泪水,继续说下去。“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有激烈地吻过我吗?有看
不到我就焦躁、碰不到我就心痛吗?我们彼此拥抱、却感受不到对方的心跳,互相凝视、却
见不到彼此眼中的激|情。我一直以为我们的感情是圣洁的,所以不曾逾距,可自从碰到咏畅,
我才明白过来。”
她渐渐露出微笑。“我开始了解什么叫快乐、逐渐体会什么是幸福,见不到他我心慌意
乱、触碰到他我心如擂鼓……你说,我的中文是不是学得很好?这都是他教我的啊!”
忆起初相识时他的严厉、残酷,此刻看起来,何尝不是为了让她振作而装出来的凶狠呢?
她好思念地啊!想到哭泣、想到心都要碎了。
“既然一个人撑得这么辛苦,为何不回去找他呢?”突如其来的低沉男音,吓了玲榕一
跳,她慌张的回过头去,只见到黑伞遮住了那个高大的身影。
即使如此,她还是认出他来了。
“艾伦。”玲榕目光复杂地望着他,内心百感交集。
艾伦走过来,将伞递到她手中,接着也点燃三炷清香,在伦国华的碑前拜了三拜。“伦
少爷,艾伦在这里给你上香,请你能保佑你关心的人,让他们都能够得到幸福。”
望着艾伦宽阔的背影,她仿若看到俊朗的地,正勾起性感的嘴角朝她微笑。
多么怀念三人一起共进午餐的时光,艾伦工作、伦咏畅调侃,而她一旁微笑地看他们斗
嘴。
“你若那么思念伦sif ,那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忘记他,一个人躲在这里自怜自伤呢?”
艾伦不解地望着她。“你们一点都不快乐,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分开?”
“你不会懂的。”玲榕苦涩地说。
“我是不懂,不懂你们明明相爱却要互相折磨,让彼此都活得那么痛苦?”
“因为我唾弃自己、因为我怪他骗我,因为我们有血缘关系,注定一辈子不能在一起。”
泪水再度滑下脸庞,玲榕哭泣不止。
“怪不得妈妈一知道国华的身份,使极力阻止我们在一起,因为她早就知道,我们在一
起不会有结果的。这血缘的魔咒紧紧纠缠着我们,所以我和伦咏畅也不可能,既然不能在一
起,又何须相见?只会增加彼此的痛苦。”
艾伦让她尽情发泄、哭泣,等她情绪稍微平复,他才开口“你会爱伦少爷,是因为你
不清楚自己的心,所以误将友情当zuo爱情,我这样说对吗?”
玲榕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清楚,只见他微微一笑,解释“我和伦少爷交情其实
还不错,所以你不用诧异。”
他继续说道“至于伦sif 为什么会骗你,其实理山 很简单,他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伤
害,他希望在你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才将少爷的死讯告诉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你为何却反而怪他?”
他的不满之情全写在脸上。“没错,或许他当初留下你,是想利用你打击伦明亮,但是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你应该清楚地对你的感情。你懂什么叫做‘刻骨铭心’吗?”
玲榕摇摇头,一脸无助。
“那就是他对你的感觉,我希望你自己去体会。”艾伦凝视着她,眸中有不容拒绝的坚
定目光。“跟我走,跟我去见他。”
玲榕缩缩身子,慌乱地说“不,我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你的爱情?不要你们的未来?不要你们将来的幸福?”
“我们……还有幸福可言吗?”她苦涩地说。
“当然有,我会证明这一点的。”艾伦信心十足地说,语气充满着不可动摇的力量。
“请相信我,就这一次,好吗?”
玲榕望进他坚定的眸光中,内心挣扎得很厉害。
其实自己早就有所决定了吧!早在艾伦来前,只是她没有理由说服自己回去。现在,不
就是最好的时候吗?
沉默了半晌,她轻轻点了头。
第十章
清晨四点,办公室内——
将杯中最后一滴琥珀色液体倒入口中,伦咏畅终于支持不住,卧倒在沙发上。
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从前的他,视这里为自己的战尝身份地位的象征,他一直很享受
它的宽敞与冷调,然而此刻,他却觉得好空虚。
一阵阵的寒冷自心底慢慢流出,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他缩了缩身体,阔别好久的寂寞
汹涌地袭来,他几乎要忘记这是什么感觉了。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自己竟然对她放下这么深的感情?这份执着强烈得令他自己也觉得
惊讶。
快要死透的感情,如浴火中的凤凰,在碰上玲榕之后又重生了,只是他错了,为了一己
之私,他伤害了她、远走了她,将她推入谎言的地狱之中。
然而,就算他现在知道自己做错又如何?她已经走了。
还会再回来吗?他没有把握。
清晨的办公室是安静的,到了几乎要令人窒息的地步。头一回,他无法忍受这森凉的气
氛。
他摇摇晃晃地走出办公室,凭着微弱的意志力走进电梯里。
突然,一只厚实的大掌挡住电梯,伦明亮肥胖的身躯挤进来。他不屑地看着半醉的伦咏
畅,得意地说“怎么,借酒浇愁?”
伦咏畅按下一楼的按键,脸上仍是恍惚的笑容。“是啊!被你女儿抛弃,心情不大好。”
伦明亮微微变了脸色。
“你可别忘了,他是你的侄女。”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伦咏畅轻佻地对他眨眨眼。“我不在乎,对我来说她只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我看得出来,
她也很喜欢我,只是最近闹闹小别扭。大哥,相信我,她过不久就会回到我身边的。”
“放屁!”伦明亮大吼“我会告诉她实情,她一旦知道你们的关系后,就会自动离开
你。”
伦咏畅闻言,不禁大笑。他可怜地望着气急败坏的伦明亮,挑衅地说“玲榕早就知道
了,可她还是愿意和我在一起。”
看见伦明亮愤怒,他内心嗜血的黑暗面就忍不住痛快起来。将脸凑近那张气愤的老脸,
他恶劣地勾唇撒谎。
“没办法,爱情可以克服一切困难障碍,为了爱我,她什么也不顾了。”
“你……你这个畜生!”伦明亮扑过来想打他,却被他灵巧地闪过。
“没有用的,我们注定会在一起的。”他得意地笑,内心却十分痛苦。只有他知道,这
一切都不是真的,玲榕走了,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想到这里,内心掠过火烧一般的疼痛。
“你这个畜生,我会杀了你!”伦明亮喘着气靠在电梯旁,双眼血红。
此时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了。
伦咏畅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跨出电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伤害伦明亮能让他感到痛快,却解不了他的痛苦,他不想再浪费时间。
或许是吸到清冽的空气,又或许是内心太过于郁结,一出大门,他突然感到一阵嘤心,
忍不住靠着墙呕吐起来。
胃像被某股力量揪住般整个抽紧,酸腐的酒气整个直冲喉咙,整天什么都没吃的他,尽
是吐出胃酸与酒精。
他就像一个龌龊的流浪汉,不堪地蹲在路边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