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对?”以后他也要跟娘亲睡一起,有娘帮他们盖被子,就不会怕冷了吧?
罗瞻从昨晚就看出来了,这小儿子虽生的比女娃儿还漂亮,不过顽皮却胜过他哥哥,比定睿只强不弱,恐怕往后被修理的机会会很多。
捏一把儿子的小脸,再看向罗公然,这小子很像嘉盛小时候,白嫩嫩的,而且不认生,“昨晚有没有尿床?”
罗公然对这个大伯相当感兴趣,并且嫉妒,嫉妒定方有这么威风的爹爹,他就没有,“是定方尿床。”撇清尿床的囧事后,忍不住拔一根罗瞻鬓旁的灰白发,“伯伯,你是老公公吗?为什么会长白头发?”这是他从昨天就好奇的事,大伯又不像很老的老头,为什么会有白头发?“莹姑姑说你是学太多东西才会长白头发,那为什么娘娘还让我们上学,我们又不想做老公公。”
罗定方也忙点头,这是他们俩一致总结出来的学太多东西就会白头发,所以他们恰好就不用学了。
这话惹得罗瞻一阵轻笑——他终于是笑了,在孩子们面前……
☆、六十八 谁是原罪?
直到午饭之后大雪依旧下个不停,且又渐渐起了风。
罗瞻整个上午都耗在演武房里教几个孩子“罗门枪法”,其中定睿因为一直受齐山、秦玉两人的教授,伸手上已经颇有些心得,加之经常在父亲的大营混迹,也能跟父亲学那么一套两套,所以他目前的进展已经渐趋往成|人的方向发展,剩余几个则完全是从不会到会。
“将军,宋时为押到了。”亲卫陆韬禀报。
罗瞻正从兵器架上替几个孩子选择兵器,听到“宋时为”三个字时,手顿一下,“把他带到这儿来。”
陆韬忍不住看他一眼,不过很快低眼,“是。”
宋时为就是当年玉箸被周军买通的罗军头领,就是他为周军打开了玉箸的通道,让嘉盛与那七百骑被周军五千人斩杀。
没多会儿,两名卫兵由陆韬引领,把一身脏污的宋时为押解到演武房门前。
大雪簌簌,盖在那一脸决绝的阶下囚身上——
罗瞻并没有及时过来处置,而是先为小儿子与小侄子两人仔细挑了两把孩子用的长剑,“公然、定方,拿上。”将挑好的两把剑分别递到两个小家伙脸前。
因为比较重,两个小家伙必须要双手握住剑柄。
“看好我,学得快的有奖励。”他也从兵器架上拔下一柄长剑。
……
杀人也不过如此吧?这霸道的剑法,每一下都是照着前面那草人的要害而去,剑剑阴狠,剑剑无生门,就在离宋时为五步之外的距离来回飘落,直至三十六招全部用完——
最后一式——拳头握柄横在耳侧,一双能吞噬人的利眸终于看向门口那个阶下囚。
扑通——
宋时为双膝跪地,“将军给我个痛快吧。”被抓时他就知道是必死无疑的,不用再这么折磨他了。
罗瞻将长剑收回剑鞘,问两个孩子道“学会了多少?”
两个孩子心虚地对看一眼,再一致看向罗瞻,不肯言语,基本上他们俩在第三招后就完全不知所谓了……
“功夫跟读书一样,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需要勤学苦练方才会有成就。”将剑挂回兵器架。
两个小家伙点点头。
罗瞻背对着门口,挥手示意陆韬把人带走。
宋时为却跪着不肯起,“将军,您亲手杀了我吧。”当年因为家人在对方手里,所以他不得不做下那般叛徒所为,这几年他没有一天是好过的,七百多个兄弟的阴魂压在他的肩上,他连半刻的喘息时间都没有,“我该死!”
罗瞻仍旧背着身,不看门口的人,只俯视着几个小家伙,低道“好好看看他,你们最好记住,不管是做坏人还是做好人,都必要有些骨气,既做下了就不能后悔。”侧半边脸,对宋时为道“回去告诉周蜀,就说我接受他的邀请,会去赴他的‘鸿门宴’。”
“将军……”他甚至连杀他都懒得杀啊……“将军,时为一生只做过一次错事,此后再不曾害过半个罗军,见过周蜀后,时为必自刎于当下,以死谢罪。”
罗瞻松下左臂的腕带,扔到脚旁,冷哼一声,再也不曾?一次害了七百人,尤其七百人中有一个还是他最亲的兄弟,这错误还能让他再犯第二次?
陆韬将宋时为带走……
倚在演武房侧门的君锦暗暗叹口气,他真得变了不少,换做以前,他绝不会轻易饶了这个姓宋的,可他现在饶了他,不但不杀他,连手指都没动他半根,或者说是他用了另一种方式继续折磨那人吧。
这样的罗瞻,不再是原来那个土匪,而是真正的逐北王了。
有些失落呢,像是失去了些什么……
夜深人静,风雪哀呼。
书房里仍旧亮着灯,他又要一夜不归了,回来三天,有两天是在书房度过的,让君锦忍不住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以致他不想见到她。
一杯热烫的参茶放到他的手边——
罗瞻抬头看了妻子一眼,“夜深了,早点去休息吧。”
“你呢?”半倚着案角,狐毛的坎肩被灯光映的灼灼发亮。
“我要晚一点,不少事要处置。”继续翻阅桌上堆积如山的大小文卷。
以他往常回家“借住”的时间来算,恐怕等他走都未必看得完这么多文卷,他是不打算再睡觉了?还是不想再回他们的屋子?要她下堂可以,但至少要给她一个理由,不管是他变心还是无心,总要给她一个明示,至少她是妻子不是?总该知道是因什么而被冷落啊……“什么时候走?”
“年后。”
那也没几天了,咬唇,看向桌案后的偌大书架,半天后轻问一声“能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翻阅文卷的手微顿一下,没吱声。
“还是……你厌倦了这种日子?”只有睡觉、吃饭、上书房这种简单到毫无精彩可言的日子,“或者……你还在为嘉盛的事难过?”走不出阴影,也不愿走出。
“……不谈他。”他终于开口。
是了,他仍是在自责没能护得了嘉盛的性命,“你觉得与妻儿团圆,太过幸福,有罪是么?所以不愿幸福?”
“……”无言代表默认,没错,越是过得幸福美满,他就越是有罪恶感。
“傻瓜。”她轻道,眼泪忍不住溢出,以衣袖释去,直起身,靠近他的身子,搂过他的脖颈,下颚点在他的耳朵上……这个傻瓜,无论对亲情还是爱情,都愚拙的很,处理不了就干脆让一切更糟下去,不敢去想,所以逼着自己不去回忆那些失去的,可越是如此,越忘不掉,“他跟你一样,都是无父无母么?”她决定从头问起。
点头。
“可看起来,他比你长得康泰、有才情,至少没你这满身的匪气。”
“天性,他天性游散爱玩。”拿书卷的手微松。
“而你天性暴躁是么?”
“大概吧。”放下笔,书卷换到右手。
“若不做土匪,他该是个逍遥的佳公子。”唇抵在他的发鬓上,似是在回忆什么。
“如果不是出身在林岭,他会是。”
一声叹息,“是啊,样貌俊,才情好,性子比你柔和,还比你懂女儿家的心。”
浅笑,“他向来招女孩喜欢,最后却选了个男人婆。”他一直都不是太满意嘉盛与曾辉在一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像我,不喜欢他那般的佳公子,却唯独中意你这个活土匪。”靠着他坐到椅侧,“当年知道他与云雨凑成对时,我在心底还有些可惜,他那样的人,应该会选择不同一般的才对,果然——”
“也要是女人才行。”他始终觉得曾辉不太像女人。
“孩子都生过了,还不是女人?”
轻笑,他仍是不能理解那小子的想法啊。
因为椅侧的空间太小,一个不小心,她趔趄半步,幸好被他及时揽住,她也就顺势坐到了他的腿上,两人眼眼相对,从她乌潭般的黑眸中,他看到了自己嘴角的笑意,随即慢慢僵住——
她捧住他的脸,轻道“想忘记一个人要先记住他。”遗忘是从狠狠记住开始的,而不是想办法让自己忘记,人总是在努力记住后才慢慢遗忘的,她试过,所以她明白。
搂在她肩上的长臂一紧,这个可恶的女人啊,让他想活得痛苦都没机会。
两人额头相抵,“娶了你,是灾还是运气?”她一直控制着他的喜怒啊。
叹口气,“没了我,你该怎么办呢?”有时候她会这么想,所以她努力让自己活得健康愉快,至少到老了还能陪在他身边,她真不放心把白发苍苍的他交给任何人,即使自己的子女都不行,他的脆弱绝对不能让别人来感慨,只她知道就行,嘉盛带走了他自小的信任,以后就由她来替代吧,若他愿意的话……
夜深人静,风雪依旧哀呼,三年来,罗瞻头一次能睡得这么安心。
灯火如豆,照在他的睫毛上微微颤——做梦了吧?不知又跑去哪里驰骋了呢,她勾勾唇角,继续缝他的新衣,每逢过年都要亲自给他和孩子们做上一身新衣,不为别的,只为享受为人凄,为人母的幸福。
脚寒,翘到他身上取暖,他就像个永不会熄灭的火炉,让她在这塞北的苦寒中活得恣意又轻松。
红烛满溢着泪,一个不小心,溢出一滴,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直淌到一边歪斜,女人也睡着了,歪在男人的颈窝——
金戈铁马伴着祸水红颜,相辅相成——男人追逐权势的背后到底是为了争夺什么呢?高高在上感觉、金银珠宝的华美、倾国倾城的红颜?
……虽未必全是,但这些东西都是原罪。
而女人,辛苦一辈子又为了什么呢?安居乐业、男人的疼宠、孩子的窝心,这些都是需要男人配合和给与的,所以男人也是原罪。
那么到底原罪是谁呢?
☆、六十九 他们是罗家人
罗府的新年很热闹,男娃儿多就容易糟乱,更别说罗府这帮小恶魔,若非有亲爹坐镇,他们非把宅子翻过来不可。
罗瞻目前有亲子两名定睿、定方;此外还有养子慕君;侄子公然;养侄女岳尤儿;以及无故养着的孤儿敬恩——外祖母已在两年前过世。
除夕之日简直是一团乱。
自从被罗定睿“抛弃”之后,岳尤儿早把重心转到了定方、公然身上,做起了好姐姐的白日梦。
九岁的女娃儿生的脆生生的,唇红齿白,可爱的紧,以前老爱黏着罗定睿,自从罗定睿常往父亲大营里“借住”后,她就转移了心思,一心全在两个可爱的弟弟身上。
岳尤儿除了跟府里的丫头们学女红外,君锦也在教她读书识礼,小丫头现在可颇有了大家闺秀的气质。
除夕之日,在换上一身漂亮的新衣后,她愉快地把自个半年来女红的成就分发给两个弟弟——一对虎头的香包,君姨娘夸她做得相当好呢。
“习惯”这东西绝对不可小觑,看罗定睿就知道它有多可怕——
见她细心地给两个弟弟系香包,蹲在一旁的罗定睿有些吃味,因为他没有。
“喂,丑丫头,我的呢?”他禁不住问出声。
岳尤儿嘟起小嘴,又叫她丑丫头,自从他出去“见过世面”后,回来就一直这么叫她!才不要理他!
“干吗不说话?”挡在她的身前。
“不给你!”
不给?“你没做我的?”
做是做了,不过老叫她丑丫头,她决定不给他,“没做。”别过脸,表示很生气。
“什么?!”无论从哪方面说,她都该先做他的,凭什么不做?她可是他的小跟班,现在是打算做叛徒吗?他伸手打算从她身上翻找。
扑通——
因为躲避与反躲避,两人一起摔到了雪地里,罗定睿从她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只狼头的香包——显然是他的嘛,他跟她说过他喜欢狼,不禁仰天哈哈笑,“丑丫头,这是什么?”
“喔、喔——”定方、公然两个小的在一边蹦蹦跳着取笑他们,“羞羞脸,亲亲会生小孩!”因为两人缠斗地太过激烈,难免有亲密的肢体接触!被两个恶质的坏小孩观察到了,人无聊起来就爱瞎起哄,不论大人小孩都一样。
小岳尤儿哇一声,指着罗定睿大哭,“我不要生小孩吖……”莹姨说过,女孩长大了不能乱给男孩子碰到,会生小孩子的,生完小孩就是老女人了,她不要当老女人。
罗定睿搔搔后脑勺,虽然不知道小孩是怎么生的,但——应该没这么容易吧?“你别哭——”他又不会安慰人,“应该不会的。”他也不十分肯定。
岳尤儿哽咽着看他,“真得不会?”想得到保证。
“不会……吧?我们以前还睡一个床,不也没生小孩?”唉——孩子大了,也学会了推理,虽然依据缺乏了点。
岳尤儿忘了哽咽,兀自思考起来,“可是莹姨说,小的时候可以,但女孩子大了就不能再跟男孩子睡一张床,大了会生小孩的。”
“喔……是那么说的?”
小丫头点点头。
两个孩子兀自陷入各自的沉思,到底会不会生小孩呢?
唉,对于完全搞不懂的东西,怎么能想得通呢?不过还算罗定睿受过礼义廉耻的教育,拉着小女孩的手,决定去向母亲自首。
君锦跟阿莹正在厨房准备晚上的年夜饭,却被儿子悄悄喊了出去——
“你说什么?”君锦张口结舌,因为儿子说他要对小女孩负责,还说得义正言辞。
他、他……这么小的孩子应该做不了什么坏事吧?蹲□,再问一次,“告诉娘,你都做了些什么?”
罗定睿有些说不出口,支吾着不肯说话。
恰好罗瞻经过院门口打算去前厅,被君锦喊了过来,兴许同为男人,儿子会告诉他吧。
对罗瞻附耳几句,罗瞻哼笑出声,“来——你跟我过来。”对儿子招招手。
在磨房门外的竹栏杆外,罗定睿向父亲提出了属于男人的疑问,罗瞻终于发现孩子大了,十一岁了,是应该让他知道些男女大防的事了,决定跟他好好解释一番男女的区别……
而岳尤儿则由君锦来教导——
晚饭时,一切疑问都顺利解决,罗定睿却再也不理岳尤儿,甚至不跟她靠在一起吃饭。
“你都跟说什么了?”君锦私下问丈夫,他是怎么跟孩子解释的?弄得那小子现在见到女孩儿跟见到洪水猛兽一样。
“我带他去了一趟城外的马圈。”饮一口酒。
“……去马圈做什么?”她难以理解。
“那边的马在配种。”
什……么?君锦的嘴巴张张合合就是说不出声音来,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怎么能……他还那么小。”
“不小了,别用你们女人的想法去想男人的事。”再饮一口杯中酒,“他应该知道了,明白了才不会在成长时害怕,才会知道防范和隐忍,我当年不到十岁,师父就带去看过。”
“……”她真是无话可说。
说到这儿,罗瞻突然记起了秦家,去年在西陵又见到了秦家人,他们还没忘记联姻的事,“对了,一直没机会告诉你,师父帮我们跟秦家作了一门亲事。”
“……亲事?谁的?”十分戒备。
“秦家小子要娶我们的女儿。”
“我们哪来的女儿?”她只有两个儿子。
“生出来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