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说的瀑布。”
“你这么一说,我知道了。”
“是吗,这么说你知道哪里有瀑布了?”海生兴奋起来。
“我知道。”符奇很肯定地说,“那地方我们叫深水沟。离这里没多远,有一条小河,顺着小河走不用半个小时,就可以看见老师你说的瀑布了。”
“好,哪一天你带全班的同学一起去看瀑布。”
“现在没有什么水。下大雨水就多了,远远就可以听到轰轰的响声,我去过那里钓过鱼。”
“有水就行。”海生想,水多了不安全,学生都还小。
等海生刚好准备要上《望庐山瀑布》这一课的时候,谢校长说他明天要到场部教育科学习两天,交代海生替他上一两节算数课,其它的等他回来再补上,还说语文课你可以多上点,海生说好。
带学生去看瀑布,没半天的时间不行,现在有了自由安排的时间,海生原准备跟谢校长借课也就不用了。李白的《望庐山瀑布》这首诗,是气势磅礴的风景画与浪漫大胆的想象最完美的结合。海生要带学生们去看瀑布,早晨山里雾大,野草树枝都沾满了露水,在野外行走,有时还要钻树丛,全身就会被露水打湿,因此上午是不能带学生去看瀑布的。于是上午海生只好先教了这一课的生字单词,让学生熟读课文,下午一上课,就宣布去看瀑布。全班学生一听要去野外看着瀑布上课,个个高兴却不敢相信,十分认真地问老师,这是真的吗?海生对学生们说
“是真的,带你们去看瀑布,体会真实瀑布的气势和声势,这样你们就更容易理解课本中的庐山瀑布了。”
海生接着郑重地宣布
“同学们,这一次到野外上课,什么也不用带,连课本都不用带,大自然就是你们最好的课本。你们一定要听从指挥,注意安全,男同学要看好女同学,别让女同学摔倒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同学们齐声回答。
海生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好,由符奇同学带队,出发。”
学生们欢呼雀跃,争先恐后涌出了教室。看着学生们那兴奋的笑脸,海生的脸也露出了笑容,颇有成就感。
符奇是个十四岁的本地农村人,个子不高,骨骼瘦小却很强健,眼睛圆圆的,一看就知道是个挺机灵的少年,一身皮肤被太阳晒得黑不溜秋的,头上留着寸长的短发,穿着一件格子衬衫,下身却是一条喇叭裤,挺时髦的。他在105小学读了好多年,是全校读书最长的留学生,教过他的许多老师都怕他。学校读书不要钱,他还小,家里便让他在学校浸泡多几年书,也不管他是否读的下去。对这样的学生,小学校不敢拒绝不让他来上学。他一走出教室,好像野外就是他的世界一样。他带着同学们一会钻草丛,一会提着拖鞋凉鞋,卷起裤筒,光着脚丫踏着小溪的水往前走。
海生走在最后,他担心有学生掉队,好在都是山里的学生,在野外行走就像是他们天生的本领一样,海生的担心成了多余的。
他们沿着一条小河行走的不能称作小河,而是一条小山溪。溪水淙淙,清澈见底,溪水深处水淹不过学生的小腿。只有下起暴雨,这条山溪的水才会暴涨,变成了一条小河流,流到深沟里的水才会形成壮观的瀑布。
快到瀑布五十多米的地方,符奇喊同学们别继续踏着溪水向前走了,再往前走,怕一不小心,随溪水掉下悬崖。在符奇的指挥下,海生和学生离开小溪,走上右边的一条小路。小路像下山坡一样,十分陡峭,下了山坡,转了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潭水和瀑布出现在眼前。真的像符奇所说的那样,不用半个小时,他们就到了这个地方。小学生们雀跃欢呼,海生让同学们都静下来,站在涧水石上,看看那潭水,然后抬头往上看。潭水不多,集中在山谷底直径五米的地方,水面上像是下着零星小雨,飘落下来的水珠没能把潭水激起,形成波涛汹涌气势磅礴的壮观景象,因此也闻不到车马锣鼓轰鸣般的响声。从潭面抬头往上慢慢看去,飘落着的雨丝如雾。谷顶的溪水少,像条细小的银链,一泻而下,还没到山谷的腰部,就飘散开来,形成了雨丝云雾。海生想,要是遇上下大雨,这瀑布一定很壮观,别说冲入涧底的水造成的万马奔腾声,就是那雨丝云雾,也比现在的浓厚,蔚为壮观。这天天公作美,下午是个阴天,不见太阳,学生到野外行走,正是时候。只可惜没了太阳光,看不见照射飘落下来的溪水,在雨丝云雾中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彩虹。尽管如此,海生还是要同学们想象李白诗中的庐山瀑布,他跟学生现场讲解“生、遥看、挂、飞、疑”等词的意思。海生说
“同学们,我们一起背诵《望庐山瀑布》这首古诗好不好?”
有一半的同学开口说好,没开口说好的同学并不是不同意,而是有点羞涩,海生从他们欢快的笑脸中感到了他们一样同意,于是带头和同学们背诵李白这首千古绝唱的诗歌。
齐声背诵古诗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小鸟扑哧拍打翅膀飞了起来,向天空中飞去,树枝摇曳,树上几片树叶翩翩落下。
这一天海生感到了快乐,他觉得这是他人生最快乐的一天;他的学生也得到了快乐。
谁是杀人犯【4】
唐文杰对海生说,你这样随便带学生出去野外游玩,会不会有事?海生说什么野外游玩,没事的,能有什么事呢,这样教学效果很好啊。唐文杰诡秘地笑说,还是循规蹈矩好点,别费那么多心思,这地方早晚不是我们呆的地方。海生没想过这些问题,他觉得有时把学生带到大自然中上课很好啊,没费什么心思,海生也没有什么目的。
谢校长去学习一回来,就听说洪老师标新立异,把学生带到了野外深水沟的地方上课,这下谢校长不高兴了,不顾疲劳,晚上马上叫学生去叫海生到他的宿舍谈话。
“洪老师,听说你把学生带到野外去上课,这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海生实话实说。
谢校长的脸色开始变了,变得相当严肃,说“洪老师,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后果?”海生不明白,“没什么不良后果啊。”
“胡说!”谢校长呵斥道,“你这么做是极其错误的。如果造成学生摔伤或者被毒蛇咬伤咬死,如果学生掉进水里淹死,这样的后果,你想了吗?一旦出现这样的后果,你能负起这个责任吗?”
“我没有想过,也没这么多如果。”海生也不客气地说,“而却没有出现你说的那样的后果。”
“你这是不负责任的态度,完全没有做到一个人民教师对学生负责任的态度。就凭你这样的态度,我是校长,有权力处罚你,你给我写一份深刻的检讨,我也不向上级汇报了。”
“什么是一个人民教师对学生负责的态度?让学生在快乐中学习、成长,这就是一个人民教师的责任。你高兴向上面汇报,你就去汇报吧。”海生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谢校长。
“好啊,我好心你却把它当做驴肝肺,瞧不起我这个校长,是不是?行,你不写检讨书,你走着瞧。”谢校长在海生背后气氛地说。
吓唬谁,海生可不是被人吓唬长大的,他从小到大就不怕别人吓唬他。越是压迫,他的反作用力越大。他经过女教师的宿舍,不经意朝宿舍里边看去,廖卫红在教唐文杰怎么靠下颚和肩夹住小提琴,海生笑了笑,一直往前走,等他回到宿舍,转过身忽然看见黄小蓉走了进来,海生忙说
“黄老师,大驾光临,请坐。”
“不用了,说几句话就走。”
“哦,是么。有什么事你说吧。”
“校长找你的麻烦了?”
“没有啊。我没什么麻烦。”
“别骗我了。我知道,校长找你去,你一定受到了批评,校长还要你写检讨呢。其实,你没必要和校长斗,说什么他都是校长,手扳不过大腿的。他要你写检讨,你就写,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就这么几个老师,一下就过去了。你带学生到野外去上课,这个想法是不错的,只可惜你没跟校长商量,征得他的同意,自作主张,那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了。”
海生微笑说“原来如此。我什么也不懂,原来这里面的学问这么大。”
“是啊,刚参加工作的人是什么都不懂,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这个道理。”
“谢谢你的关心。可是我不想向他低头,我这样做没错,他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才不怕他呢。”
“我是好心啊。你真不想向校长认个错,怕以后小学校就会不平静了。”
“谢谢你,我知道你一番好心。我想事情没这么严重吧,会闹得整个学校不平静。这不是孙悟空大闹天空了。”
“我也不希望这样。我劝你最好是不要跟校长斗,没意思的。”
“好的,能忍就忍,忍不住我也没办法,照我这样的性格,我觉得很难忍。”海生叹了一口气,“算了,别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你看出来没有,唐老师好像在追廖老师呢。”
黄小蓉一听脸就红了,海生觉得奇怪,他又没说她,她脸红什么。
“谢校长以前也追求过廖老师。”
“哦,是吗?”海生感兴趣地问,“姓谢的怎么追廖老师了?他们还在恋爱吗?”
“廖老师怎么会跟他谈恋爱,两人不般配,性格也不和。”黄小蓉说,“我回去改学生作业了。以后有空咱们再聊天。记住我的话,别跟他争吵啊。”
海生答应了她,心道,没想到黄小蓉是个这么好心的老师。
第二天早上,学生们在早读。老师办公室里,谢校长说,开个简短的早会。唐文杰和黄小蓉都看了海生一眼,海生当没事一样,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谢校长说
“今天我要强调的是,我们作为人民教师,要有对学生认真负责任的态度,千万不能把学生置于危险的环境之中,可是我们学校有的老师就这么做,还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自以为是……”
“谢校长,”海生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说“你直截点名批评我就是了,不用这么虚伪,说有的老师,105学校才几个老师啊,谁不知道你说我带学生到野外上课的事情。这事不是什么坏事,你别给我上纲上线,事情已经做了,我也不怕什么后果不后果的。你想开除我,我想你也没有这个权力;你觉得我不够资格当人民教师,你打报告上去,让上级免了我,我就不当。在没接到上级的通告之前,你跟我客气,我也跟你客气。我该怎么教学生,还怎么教学生……”
“放肆!”谢校长气得脸色铁青,嘴都歪了。长长的头发,遮挡住他的眼睛,他甩了一下头,把头发甩上去。
海生硬邦邦率直不客气的一番话,不仅让谢校长难堪,其他老师都感到惊愕。叶老师是在这个学校教书时间最长的老师,也是岁数最大的一个老师,算是德高望重的老师了。她一看形势不对,小小简陋的学校办公室,就因为一个刚走上社会的愣头青和一个充满着权力欲望的校长之间的几句话,火药味就十足了,这火药已经到了一触即爆的危险时刻。叶老师微笑地说
“都听我说一句话,早读已经下课了,就要上课了。洪老师,谢校长,你们都要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慢慢谈,别在学校里谈,这样会影响全校学生上课的。”
叶老师不说谁对谁错,也不去巴结谢校长。海生和谢校长都沉默了,谢校长看看桌上的闹钟,拿起铁锤,站起身走出外面猛敲钢轨,“当当当”的声音比平常急促而响亮,学生们涌出教室,谢校长停止敲钢轨没到半分钟,接着又敲了起来,还对所有的学生喊道
“上课了!上课了!”
学生们感到莫名其妙,早读刚下课,又上课了,满脸不乐意地进了教室。办公室里,老师们都替海生担心,看了他一眼便拿着粉笔盒和课本教案去上课了。唐文杰走到海生旁边,拍了一下海生的肩膀,意思是要他保重。
海生对周末回家也懒散了许多,不像开始来教书时总想周末回家,几个星期才回去一次。海生不想回家还有一个原因。他回到家里也见不到玉梅,时间太短了,只有星期六下午可以去水泥厂,可是去了以后也不一定能见到玉梅。他想等放了寒假,他就天天往水泥厂跑,他不相信没有机会见到玉梅。这样的事情没有人能帮得到海生,他内心受到的煎熬谁也想象不出来。心爱的人近在咫尺,却难以见面,还要一直等下去。等并不是问题,只要玉梅还爱着他,他相信玉梅是爱他的,他知道玉梅有她的难处,她现在还不想和她父亲闹翻,她还是一个学生,海生也尽量回避她,不让老曹看见他和玉梅在一起。
这样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寒假到来了。
海生回到家里,听父亲说,玉凤嫁人了。海生忙问
“玉凤结婚了,嫁到哪里去?”
“是啊,玉凤结婚了,嫁给水泥厂财务科的科长。”
“哦,这么快就结婚了。”
老洪冷笑道“还快,不结婚行吗?再等,肚子大了,就要生了,那还不出丑啊。”
海生不明白,玉凤怎么肚子大了要出丑,巧珍似乎看出儿子的迷惑,笑说
“玉凤肚子里已经有二个月的小孩了,如果还不结婚,再拖下去,那不是要等到大肚子了。”
原来事情多亏了那一天老曹,看见玉凤呕吐,于是追问玉凤是怎么一回事。玉凤见纸包不住火,只好说她跟贾权在一起睡过觉,现在有了。老曹一听火冒三丈,当场就想把玉凤掐死,但转念一想,还是让玉凤赶快结婚,别让事情败露出来让他难堪。老曹叫玉凤问贾权,贾权说没结婚日子,以后再说。老曹听见这话,二话不说,操起尖刀,到贾权宿舍去。贾权见到老曹手里的尖刀,两脚早就软了,老曹呵斥道,贾权,你知道你错了吗?对天对地对的起玉凤吗!贾权吓得脸色苍白,扑通跪在了地上,说,爸,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让我做牛做马都行!老曹“呸”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用尖刀指着贾权的鼻子,贾权不寒而栗,全身瑟瑟发抖。老曹忽然把尖刀一扔,扶起贾权,向这个当官的未来女婿赔了不是,说自己是不得而为之,希望贾权谅解。又和风细雨地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和玉凤赶快去登记结婚。贾权唯唯诺诺答应了。等到登记好,接着挑了结婚日子就简单办了结婚喜酒。
谁是杀人犯【5】
海生心里想老曹还真敢拿刀杀人啊。老曹虽然不一定拿着刀真的要杀贾权,也许他只是吓唬吓唬贾权,可是,老曹这么做,在心里早已杀了一回贾权,这比真的杀贾权还要厉害,贾权心里有了这个阴影,有了这个核,永远也挥之不去。不知道哪一天,埋在他心里的仇恨要爆发的,不是对老曹报复,就是对玉凤报复。
老洪和巧珍又说了一些厂里的老姜调回老家河南的事,农场里的大陆人越走越多,成了一种风气,海生没想多听他们的谈话,心里在盘算着怎么去见玉梅。他实在是太想见她了,几个月没见到她了。
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海生就走路去水泥厂,他之所以要走路去水泥厂,是他不知道去以后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见到玉梅。他已经做好了持久战,不见到玉梅他就在水泥厂车队前等一天,等到天黑他才回家,明天又去的打算。他一定要见到玉梅。
水泥厂车队一个修理工师傅看见一个年轻人走进车队,便喊他,喂,小兄弟,你找谁?海生走过去,拿出南洋兄弟双喜烟抽出一支递给他,他接过烟打量海生,海生笑说,师傅,我想找曹师傅,不知道他在不在家?修理工师傅说,哦,你找曹志国师傅啊,他出车去了。海生一听老曹出车去了,心里一阵高兴,对那位师傅说,出车去了我去找他家里人,也不等那位师傅说什么就朝玉梅家的楼梯走去。
海生到了玉梅家门口,他想也不用想,举起手就敲门。老曹不在家,他可以放心敲门了,他急着要见到玉梅。玉梅正在厨房里洗碗,听见一阵“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便放下碗筷,走出厨房对门口说,来了,来了。打开门一看,是海生,愣了一下,手拉住门环停了下来,只有半个人大的缝隙,玉梅心里扑扑直跳。海生看着玉梅,轻轻地说
“阿梅。”
玉梅很不自然地一笑,说“你来了,进来吧。”
“嗯。”海生点点头。玉梅把门拉开,让海生进来,然后关上了门。玉梅说
“生哥,你先坐,我洗一下手,刚洗碗呢。”
“刚吃早餐啊?”
“吃过很久了,只是碗筷没洗。”
海生只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玉梅,他左看右看玉梅家,房子没啥变化,还是刷白的石灰墙,老样子。客厅里最显眼的是在酒柜上多了一个电视机,电视机用布罩着,海生进屋的时候就看见了。海生朝厨房看去,心道玉梅洗手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出来。他起身走进厨房。厨房的墙壁被油烟熏得又脏又黑,锅灶边放在一捆捆劈好的木柴。海生见玉梅还在水龙头下洗手,水哗啦啦地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海生说
“阿梅,你还没洗好手啊?”
玉梅醒过来,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海生,说“好了。”去拿了毛巾擦干手。
海生抓住玉梅刚洗过凉水的手,冰凉凉的,他把玉梅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说
“阿梅,你怎么了,见到我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不是,生哥,见到你我怎么会不开心呢?你要不要喝口水?”
“不用了。”
“我们去房间里坐吧。”
海生同意了玉梅的建议,他们两人有许多话要说呢,不可能老是站在厨房里。海生牵着玉梅的手,和玉梅一起进入她的卧室。他们一起坐在床边,海生伸出手去摸玉梅的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