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是当看见那面早已经映不清东西的铜镜时,我微微蹙起眉。
“冷宫,确实冷。”我说。
“既然你来了,也不带点什么过来,真是不够意思。”她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丝娇嗔,竟然在这种时候,这么尴尬又冰冷的时候,她还能笑
得出来的用着如此语气跟我说话。
我顿时转过身,漠然的看着她的表情。
她似乎是被我的眼神吓到了,本来带着一丝浅浅笑意的脸上终于染上一层尴尬,清了清嗓子,低声说“我、我是说啊,你就不能好心给
我带个暖炉过来吗?”
然后,她撇了撇嘴,想要表现她的毫不在乎,可是眼神却还是泄露了这个女人此时的,而且似乎是早就已经知道,却一直没说出来。
我不由得拧眉,再次仔细的看着这个女人。
她后来哭哭闹闹,哭的那么悲伤那么凄惨,她依然在怀恨着我杀了她腹中孩子的事,更在怀恨着我杀了长卿的事。
直到她哭到声嘶力竭,哭到本来就脆弱的身子忽然无力的向后一仰。
我忙扶住她,要去叫太医,她却逞强的说自己没事。
我没再说什么,直接强硬的将她无力的身子按了下去,将床上那些破旧的根本遮不了寒的被子扔开。
怪不得她会受风寒,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冷宫这样的被子,连睡觉都会被硬生生的冻醒,不受风寒才怪。
在那么一刻,我听到自己心头终于有些不忍,于是脱下身上的龙袍,不容她拒绝的盖在她的身上。
这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去照顾一个女人,甚至是一个女病人。
等到我终于把太医叫了过来,给她诊过脉开过药直到让她喝过药之后,那个女人忽然趴在我胸前,因为高烧而有些滚烫的小脸轻轻的在我
胸膛前磨蹭“寒……今天你在这里睡好不好?搂着我睡……”
正文 萧越寒独白(9)
我低下头看着那个趴在我胸前苦苦哀求的女人。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在怀疑,她究竟是真心的软弱了下来,还是在演戏。
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拒绝她。
不管对于错,我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无论如何,我的目的都不是让她死,若是就这样将她再次扔在这么冰冷的冷宫里,恐怕她明天也就
醒不过来了。
于是,我便成了东寻国一千来唯一一个在冷宫里抱着女人睡觉的皇帝。
第二日,我去上早朝。
那个女人一度的挽留,当看到她健健康康的站起身,甚至在我离开之时忽然光着双脚站在雪地里,问我晚上会不会再来看她时。
我沉默了。
会不会再来?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看着她洁白的一双小脚站在雪地里冻得通红,我顿时低咒一声,快步走了回去,一把将那个可怜兮兮的看着我的女人抱了起来,送回
了冷莲宫里。
甚至叫人在宫里加火炉,加被子,把这座冷宫变的如其他的殿里一样的温暖。
我以为这样我便不用再担心任何,不用担心她会被不小心冻死,以为自己第二天晚上就不会再过去看她的。
这个女人很会拿捏男人的软勒,会去装成一个可怜的小女人让我去心疼。
于是当我第二天夜里本来不想去,就这样坐在乾天宫时很久很久的时候,忽然想到那个女人光着脚站在雪地里等我的模样。
于是,我终于还是去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忽然说“寒,让我看看你胸前的那个伤好不好?”
那是个我不愿再被任何人揭起的伤疤。
我闭上眼,沉声道“已经无碍了,没什么可看的。”
可是这个女人竟然哭着说我们之间扯平了好不好?
我说我真的很想杀了她,可是后边那半句话我没说。那半句便是“可是朕发现自己怎么都无法下手。”
只是这样一个小女人罢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并没有做过任何震撼人心的事情小女人罢了。
我萧越寒竟然真的就栽在了这么一个女人的身上。
甚至在那个女人流着不知是真是假的眼泪说她的痛,说她的难过,说她更是因为公孙长卿的死而难受时,我再无言语。
公孙长卿……
没有死。
他现在是南誉国的皇帝,他不再叫公孙长卿,而是叫墨离。
可是我依然无法告诉这个女人,我并没有杀了他。
那天夜里,这个女人没再和我继续纠缠在这些让人难受的话题上。
而是在用晚膳时,又一次施用了她的这一个勾引男人的手段。或许她的这种手段,只在我的身上用过。
当她抱着我,眼中带笑的声称自己是个想要毁掉我东寻国的千年狐狸精时,我笑了。
这个女人果然是一直在演戏,若是昨夜那个虚弱的女人半真半假的让我看不清什么时,可是现在,我忽然发现这个女人的演技越来越好,
连我都真的差点栽了进去。
于是,我邪气的笑着,手下暧昧的在她的肩上游移着。
却是忽然听到她说“除了你,我没有被任何男人碰过身子。所谓的残花败柳这样的名词,根本就不属于我,你知道吗?”
那一刻,我是真的听到自己心头震撼了一下。
当晚,她在我的面前跳舞,她说她喜欢跳舞,在雪地里,看着那个笑得一脸甜蜜的女人在皑皑白雪中旋转,飞舞……
我忽然有一种渴望已久的感觉。
想要把这个似乎是转着转着就有可能会忽然消失的女人完全的筋骨在自己的怀中。
于是,我搂着她的身子,双双站在雪地里,看着她。
或许是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也会和别人抢东西,第一次如此幼稚的行为,我命令这个心中藏有许多诗句的女人念一首诗给我听。
我要求,必须要比她与公孙长卿的誓言还要认真。
尽管我明白,这只是一句命令。
而当她念出那首《上邪》,当她说出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时,我先是有些征愣。
随即发现那个女人一直未再看向我的双眼。
我知道,她是在怕,怕我看出她眼里的毫无感情。
后来,这个女人几次想勾引我,说真的,我想不通她这一次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什么?
还是那块腰牌?或者,是她想为自己以后的路能够好走一些,所以利用着我们之间的“感情”?于是,我装傻的由着她的利用。
因为,我还不知道她的目的。
可是,我自以为自己的防心够好,哪知她忽然有一天,在我的面前堆出了三个雪人。
我看着她在雪地里快乐的奔跑着,有一瞬间的恍惚。
多希望,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不再那么复杂,多希望她没有任何的目的。
可是当看到她一连堆出两个大一个小的三个雪人时,我震惊住。
不为别的,只是看着她跪坐在那个最小的雪人面前,眼中是装不出来的一丝母爱时,我忽然闭上眼,长叹。
我想,我终于还是理解了这个女人久久不息的恨意。
她终究是个女人,是个感情用事的女人,她终究,是会想念那个无缘得见的孩子。
正文 萧越寒独白(10)
我真的从来都觉得这个女人一定并不是这个世界上原有的。
因为她有太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更也有太多大胆的做法。
第一次,我是第一次在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人绑上了四肢,虽然只是小布条,只要我用力一扯就会碎掉,可是却看到那个女人一脸
媚笑的看在床边……
事后,那个女人窝在我怀里嘿嘿的笑着,说这个叫s-,我不解。
她又跟我解释,说这个就是叫做“爱死爱母”!
于是我也不再继续问……
那一天,我离开之后,却在冷宫里暗留了一条眼线。
当线人来报,说花想容悄悄跑进厨房里喝了一碗奇怪的药,经过太医鉴定是避孕的东西之后,我便久久未语。
后来,也一直装做不知道她在悄悄喝着那种药。
或许是这件事情我无论如何也怪不起来,也难免有些小小的心疼。
她说过,流产会疼,她是在怕,或者是怕再被我伤害一次。
那一瞬间,我忽然又是有些看不清那个时而倔强,又时而脆弱的让人心疼的女人。
她这断时间以来的重重,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南誉国忽然送来一位公主特地来和亲。
当我第一眼看到那个名唤墨云的公主时,便发现她与公孙长卿有着几分相像。
看来,公孙长卿就是南誉国皇帝墨离的事情,确实不假。
只是没想到,当天晚上夜宴结束时,忽然看到有人捧着一碗鹿血走了过来。
那时,四周一群还没有离开的大臣在场,当那人捧着鹿血站在那里,说是容贵妃特意让人给我送来补身子时,我顿时滞住,直到四周的窃
窃私语声与一群大臣喏喏的悄悄的一些声音响起时,我顿时黑下脸。
去了冷莲宫,那个女人似乎是打算洗洗就睡了,根本就没想到我会去。
没错,我的脸色非常不好,所以那个女人一见到我忽然出现,顿时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朕想来问问爱妃,那碗鹿血的用意是为何?”我坐到床边,挑起她白嫩的下巴看进她的眼里。{}
我想,我已经尽量笑到最平和的姿态,而没有想内心中的震怒传达给这个女人。
可是她很聪明,似是看出了我的怒意,呆呆的看了我半天,忽然就甜笑了出来“皇上,臣妾是怕您昨天消耗的太多,此时又要面对一个
如狼似虎的美丽公主,怕您心有余而力不足,万一给咱东寻国的男人丢了脸,那岂不是糟糕了?”
我黑着脸,没想到她又笑眯眯的解释,说这鹿血非常好,可是具有养颜容、治疗贫血,调节免疫,延缓衰老,改善记忆,抗疲劳,改善性
-功能等多项治疗保健作用的好东西!
我当时就笑了,笑着一把将她紧紧圈入怀里,惩罚似的逼进。
俯下头暧昧的贴向她的脸,确实,这个女人确实是伤害了我做为一个男人来说最介意的东西,当然,我不介意此时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现在
向她证明看看,我究竟需不需要那种东西来强身健体。
“担心您女人太多,时间久了,就算是铁杵也会磨成针的嘛……”她忽然委屈的眨巴眼睛看着我。
铁杵也会磨成针?
这女人还真是会用词。
于是,我终于还是让她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将她困在床上整整五天,让这个女人彻彻底底的明白,伤害了男人的自尊,究竟会是什么
下场。
只是时间飞快,在冷莲宫的日子就这样悄悄的结束了。
在她终于从冷宫走出来的那一刻,在她终于重新得到自由的那一刻,我并未去看她,而是静静的坐在乾天宫里,漠然的看着暗沉的天色。
摸向自己的心口,我忽然就笑了。
我想我看出了她的目的,而她的目的似乎也几乎快要达成了一半。
她的目的不是离开冷宫,不是要做皇后,更也不是要证明什么。
这个女人的止的,是要我的心!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巧妙的心思尽管有时候愚笨,但终究也是差那么一点点就让我这个向来不被任何人控制的人终于有一天发现,原
来我被控制了。
被这颗差一点就被那个女人亲手操纵的心而控制。
于是我笑了,笑自己一生狂傲,最终竟然被这样一个女人几乎玩弄于股掌。
于是我笑着,笑着接纳这个女人暗中的战贴。
其实,连我也想知道,我萧越寒,究竟有没有心?抑或是,我这颗心,会不会真的被这个女人完完全全的抓住……
墨云公主忽然要和花想容斗舞。
在大年初一的时候,两个人竟然下了战书。
或许,或许是我想看看花想容究竟还有多少能力来要得起我这颗心,或许,或许又是我真的希望看到这个女人能在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上
为我争一个光。
其实只是两个女人的斗舞,而我却竟然如此大张旗鼓的让她去练习,甚至直到斗舞的那一晚,我都没有想清楚,为什么会那么希望看到那
个女人跳舞。
或许吧,是因为那个女人平时的笑脸我总是分不清是真是假。
可是我知道,那个女人只有在跳舞的时候,才会释放出她所有的情绪,连笑容都是真心实意。
或许,对于她来说,要是想看到她发自内心的毫不做假的微笑,便也只有在那个女人跳舞的时候。
又或者,我想考验她一些什么。
正文 萧越寒独白(11)
这一晚。
可能是我萧越寒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的一晚。
印象甚至超过了十岁那一年母后被毒死的那一幕,鲜明的对比,将过去与眼前的那一幕幕变的一面清晰一面模糊万分。
当那个女人站在那上边,仿佛像是在演了一场我和她之间最熟悉的故事一样。
仿佛是一直都不明白那个女人的心那个女人的想法,可是当看到她将她和我还有公孙长卿之间的一切,仅仅是用了一支舞来展现了出来,
让我彻彻底底看清了那个女人此时的所有想法。
四周安静了一片,直到那个女人在上边缓缓的俯下身,静静的躺在地上时,我都久久不能回神。
耳边响着从未听过的音乐,我漠然的看着那个缓缓站起身,直接看向我的女人。
她冲着我笑,笑得很美很美。
我不知道她今天究竟想要做什么。
只是在一早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人心中的算计即将到了该施行的那一天。
我并未有过多的防备,所以才会莫名奇妙的就被这个女人的一支舞而彻底的进驻了心底。{}
我仿佛看到那个女人在一步一步的走向我时,眼中在说着,她胜利了。
或许,她真的胜利了。
看着她甜美的笑着走来时,那一刻我几乎觉得也许我和这个女人之间,可以和平美满的在一起,不要再有那么多复杂的事情。
也许,我萧越寒的爱也可以简简单单的。
只是我没想到,这个女人在我终于发现自己原来早已经真的爱上她的那一刻,竟然会给我那样重重的一击。
她含入口中的那酸梅,她拿在手里的那个面具,天边袭来的杀手。
还有,她胸前忽然绽放开的一朵血红的梅花……
“无忧!”一看到那个忽然飞奔到我怀里,硬生生的挡了一剑的女人,我顿时低吼一声,无心再恋战,抱着她用着我辈子第一次那么匆忙
的速度飞奔回皇宫。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么怕过,仿佛是感觉到这个女人在这一天会彻底的离开我。
一直都隐约的有着这个感觉,可我却偏偏向来不相信这个预感,直到现在,直到怀中那个渐渐冷却的身体,直到她笑着窝在我的怀里,直
到她胸前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多,直到流到了我的手上,直到我根本就分不清自己是在向哪里跑。|
嘴边一直在告诉她“无忧,坚持住!”
想必,那时的我根本就不像是我了吧。
我看到那个女人在笑,虚弱的躺在我的怀里,气息越来越弱。
这血流的太快,她的身体更也是凉的太快。
我根本就没有思考的时间,更也无心去观察她的伤口究竟是不是要害。
只是,当我抱着她跑进乾天宫里的那一刻,我忽然感觉到她正在努力的缓缓的抬起手,嘴边轻轻的叫着我的名子。
可是那只手,却在抬到半空中时,听到她在叫我的名子,轻轻的,飘飘的,仿佛下一瞬间就会被风吹散。那只手忽然停顿了下来,仿佛像
是一个亘长的停留的频率,我看到她的手在半空中僵滞了一下,便颓然的无力的落了下去,随着她一起努力的想要仰起的头,一起无力的垂了
下去。
那一刻,我募然停下脚步。
第一次,这一辈子第一次没有勇气去探一个女人的呼吸。
我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乎都忘记了,只是不敢置信的站在那里。
我在心里欺骗着自己,告诉自己她只是晕了过去,连忙抱着她放到龙榻上,叫太医过来。
却在太医探脉的过程中就看出了他眼中的以为。
那是一种死亡的讯息和无力之感。
于是我闭着眼,在太医要开口告诉我结果之前,冷硬着声音低吼“重新探!”
我多希望是我不懂医久,我更有多希望太医是探错了,多希望怀中这个体温渐渐冰凉的女人还在。
多希望她忽然跳起来对着我大吼大叫,或者像个小妖精一样跟我耍心计。
“你要是敢死,我就是把珠儿和宁儿还有你坤水宫里的人全都杀了!”在太医重新给她探脉的时候,我抬起手在她的背上送着我自知是徒
劳的真气。
我在她的耳边说着可以吓得让她醒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