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净土。”
这个世间,能当一个安详懒散的庸妇,那得享多大的幸福和宠爱?
这个世间,能让一个尖锐狠煞的妇人,收起她的利爪和马鞭,站在她背后替她挡风雨的,那是一个多么强硬又护短的男人?
就在这时,策马前行的王弘似有所感,他缓缓转头。
便在他转头的那一刻,汉子压下斗笠,策马离去。
他看到的,只是汉子伟岸的背影。
这个背影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它有一种千军万马中厮杀而来的血气,更有一种高踞世人之上的雄威。
看着看着,王弘蹙起了眉头。这时,陈容温柔好奇的声音传来,”七郎,你在看什么?”
王弘转过头来。
对上妻子和倚在妻子身上的儿女,他扬唇一笑,温柔地说道“没事。”
番外 儿子长大了
女儿在怀中睡着了。
陈容温柔地抚着女儿的秀发,又向王轩问道“轩儿,族中可有提到你的婚事?”
婚事两字一出,王轩拿过那面具戴上,好一会,才薄唇扯了扯,“提了。”
陈容连声问道“如何?”
王轩没有回答她,而转向王弘唤道“父亲。”他的声音清冽,“儿乃大丈夫,娶谁要谁,当儿自主。”
王弘回头,对上儿子煞有介事的目光,他笑了笑,淡淡说道“好啊。”
见父亲这么爽快就应了,王轩凤眸一弯。
王弘环顾着三儿一女,淡淡说道“你们的婚事,都可自主。”
这话也入了又胞胎的耳,不过两人正是少年时,情窦未开,总觉得婚事还远着呢。此时听到父亲的话,也不在意。
王弘眯眼看向王轩,他自己这么大时,就遇到了陈容。想了想,王弘问道“轩儿可有意中人?”
王轩薄唇一扯,漫不经心地说道“无。”王弘点了点头,道“女色上面,是要把持得住。”他刚说到这里,便对上妻子瞪来的目光。当下王弘连忙清咳一声,回过头去。
这一路,王弘父子刻意低调,见官道上行人渐多后,王弘和双胞胎都坐上了马车。
马车中,王弘显得有点沉默。
王轩久没有见互母亲,不愿意离开这辆马车,干脆侧过头来,无视父亲的存在,只是偎着陈容,面具下的双眼闪动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容怀中的王昀,此时好梦正酐,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那剑眉微微蹙起,嫩乎乎的娃儿,倒是一副好生烦忧的模样。
陈容低头看了一眼女儿,忍不住一笑,她伸手夹着女儿的鼻子,在害得她只能张着嘴呼吸后,陈容问道“轩儿,听说你出外游历了一年半?”她担忧地看着他,道“便不曾遇到什么事?”
她的轩儿生得如此容貌,想想那一路也不会太平。若不是这游历之事直到结束,王弘才告诉她,她真不知要担多少心。
陈容问出后,王轩沉默了。
直过了好久,直到陈容连声唤叫他的名字,王轩才清醒过来。
他甩了甩头,道“母亲,没事的。”
在陈容怀疑的目光中,王轩慢慢抬头,他高傲地说道“儿是什么人,除了母亲,世间哪有人值得孩儿挂念?”
话音一落地,王轩对上父亲冷冷瞪来的目光。
当下,他高傲的脑袋迅速地一低,嘟囔道“还有父亲和弟弟妹妹。”
正在这时,陈容怀中的娃儿睁大了双眼。
王轩这时正低着头,他一对上妹妹那乌黑中,透着天生冷漠的眸子,不由怔了怔。
这时,妹妹清脆脆的声音传来,“大兄。”她从母亲怀中坐起,挥起小拳头朝大兄晃了晃,煞有其事地说道“昀儿不要娶你了。”
她乌溜溜的大眼控诉地瞪着王轩,声音脆而坚定,“你打我了,我不要你。”
陈容听到这里,疑惑地问道“你大兄打你?”
王昀冷着小脸点了点头,说道“嗯,刚才打架,我输了。”
什么时候的事?
陈容蹙眉道“昀儿,该不是你梦到的吧?”
娃儿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母亲,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模样。
陈容哭笑不得,她伸手揉向女儿的小脑袋,道“你啊,梦中的事也拿出来说。”
娃儿对母亲完全无视,她还在认真地瞪着大兄。瞪了一会,就在王轩以为她注意力转移了的时候。他的眼角瞟到,妹妹慢慢握着小拳头,在自己的大手旁边比了比。只是一比,她便迅速地收了回去,接下来,她都显得有点无精打采的。
看到这里,王轩嘴角一扬,差点笑出声来。
他瞟了一眼妹妹把整张脸都埋在母亲怀中的失落行为,心中不知不觉中,已是暖暖的一片这是他的妹妹啊。虽然上苍把他们的面容搞反了,可她还是他小小的妹妹。
这时,王弘轻缓的声音传来,“孙衍到建康了。”
孙衍?
陈容迅速地抬起头来。
王弘瞟了她一眼,温柔地说道“你们这些年没有见,到时可以聚一聚。”
一旁,王轩说道“孙衍?母亲,我见过他。”
王轩挑着眉说道“他一见面就要我唤他叔叔,我还在想着要不要唤,他便不耐烦了,于是我们打了一架。”
陈容连忙说道“你应该唤的。”她轻声感慨,“当年,他助了我甚多,甚多。”
王轩点头道“好,我唤他。”他的声音一落,便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娃儿声音传来,“大兄错了,你得打赢了他后,再唤他。”
小王昀抬起头来,乌黑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大兄,小脸显得一本正经,“你便这般唤,他会得意的。”
她的声音一落,王弘低喝道“昀儿。”
他头痛地看着这个女儿,“小姑子家,怎能一开口便是打架。”
王昀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直到父亲把话说完,她才果断地把脸再次埋到母亲怀中。看她这毫无羞愧的样子,要改过显然是有点难了。
王弘暗叹一声。
这时,陈容低声问道“他,可好?可有娶妻生子?”
“嗯,娶了妻,虞氏嫡女,育有二子三女。”
陈容开怀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他终于有他的家了。
王弘瞟了喜形于色的陈容一眼,收回了目光。
自从那一年,冉闵准备称帝王,孙衍便离开了他。可他又不想回到建康过着安逸的生活,便领着私兵游走于长江一带。
他现在回到建康,也将归于琅琊王氏麾下,也就是说,他会是王弘旗下的统帅。
当然,这是孙衍自己选择的,他在听到王弘准备出山后,便放弃了经营多年的地盘,带着私兵返回晋地。对着建康权贵,他直承若为一将,只愿屈于王七郎旗下。至于其他人,皆庸碌之辈,他不屑也。
至此,孙衍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他的麾下一将。
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鼓声和喧哗声。
陈容刚刚转头,便听到王夙清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母亲,家族派人来迎接父亲了。”他的声音一落,前方便是一阵女子的尖叫声。这尖叫声太响太大,直把所有的喧嚣都掩去了。
陈容一怔,掀开了车帘。
她望着前方浩浩荡荡,一望无际的彩色马车,望着看不到边的少女们,不解地问道“家族来人,在哪里?”怎么除了女人还是女人?
双胞胎脸一红,他们同时瞪向王轩,指着他说道“是大兄啦,母亲,你要怪就怪他。”一个护卫在旁边说道“郎主,某好似看到了家族旗帜。”他大声道“奈何姑子太多,这一转眼又没了。
番外 再见陈琪
护卫这话一出,四周有点安静。。。。。。琅琊王氏这样大的家族,不会只派一个二个来迎接王弘,这样浩浩荡荡的人群,都被姑子们给挡了淹了?
王弘瞟了三个儿子一样,又有点想长叹,他又望向剑眉星目,冷漠俊美的女儿,突然想到有些遗憾,终是一生难圆了。
以前在南山时,他还有信心,还会想拖着妻子去看看雄峻的山峰,可女儿出生后,他最后一口气,也给吞下去了。
罢了罢了------
面对着众人含嘲带笑的目光,戴着面具的王轩,倒是看不出羞惭与否。他只是拉下两边的车帘,伸手从母亲的手中接过妹妹。
又过了一会,陈容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谄笑声传来,“我是阿容的姐姐,还请郎君通告一声。”
姐姐?
陈容疑问间,一个护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夫人,有一妇人说是你姐姐,想要见你。”
陈容恩了一声,她伸手掀开车帘,掉头看去。
这一看,对上了一辆青布小马车,那马车车辕陈旧,一匹老马正无精打采的呼哧着。
马车里,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妇人正眼巴巴的看着她。见到陈容,那妇人连忙叫道“阿容,阿容,是我啊,我是阿琪啊,是你的族姐陈氏陈琪啊。”
族姐陈琪?
陈容终于想起来了。
只是她的记忆中,陈琪长相秀美,皮肤白皙,是个可人的女郎,便是她自己,也常以容貌为荣,经常对陈容艳丽的容貌冷嘲热讽。怎么十七年不见,只比她大一岁的陈琪,已变得这么瘦弱憔悴了?她肌肤苍黑,双眼无神,哪里还有半点当年的摸样?
陈琪显得十分?”
可惜,她这句话刚出口,一只铁臂便拎起了她,然后,把她朝路旁的田中一甩!
“扑通”一声,陈琪给重重摔入了泥田中,她的大叫声还没有落下,便啃了一嘴泥。
痛得几乎昏厥过去 的陈琪,刚艰难地翻转过身来。之间眼前一阵黑影扑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得“扑通”一声,她女儿的尖叫声从她旁边的泥土中响起。
轻轻松松得扔出两人后,一个护卫抽出长剑,走到那马车前。只听得“扑”的一声,剑起血花四溅,转眼间,那老马的脑袋,已扑楞楞地滚落在地。
砍了老马,几下把马车推翻到泥田间,队伍又浩浩荡荡地向前驶去。
就在陈容把车帘拉下的那一瞬间,只听得一声嘶哑的,惊惶的哭声传来,“我的马啊,我的马车啊。。。。。。唔唔唔,这是我背着你父亲偷出来的马车,他会打死我的,怎么办,怎么办?”
番外 故人
陈琪的女儿刚刚跳起来,头一抬看到队列森严的王家护卫,望着那几辆逐渐被蜂拥而上的人流所淹没的马车,那刚刚鼓起的勇气又烟消云散了。
她一屁股坐在泥土中,泥巴下一双大眼无神地看着那人声鼎沸的前方。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若是早知道母亲口中那个懦弱无能可以任人欺凌的卑贱阿容,会是这般强硬。她一定会试着谄媚些。现在可好了,都怪她愚蠢的母亲,居然把这条好不容易等来的路给堵死了。
想到这里,少女心头是又气又恨,她咬着唇,泥土掩映下双眼泪水滚滚。她紧紧握着拳头,对自己说道不行,我不能嫁给那个吴管事当小妾!我明明是嫡女,明明长得比那要好,为什么她就能抢走我的幸福,反而让我去当一个小妾?
这时,嚎啕大哭着的陈琪哽咽声一止。
少女回过头来,她对上双眼无神,失魂落魄的母亲,扑上去扯着她的衣襟,急急说道“母亲你再想一想,多想想,对那陈容,你昔日可有助过她,帮过 她什么事?你一定要想想。”她想,既然陈氏阿容开口询问母亲,曾经做了什么事,有什么恩德可以让她来帮助自己,那岂不是说,真有那么一件恩德的话,陈容就会伸手相助?
在女儿的猛烈摇晃中,陈琪呆了半晌,好一会,她双眼恢复了一点神采,低低说道“却有一事。”
“什么事,快说快说。”
“那一次那为了王七郎远赴莫阳城赴难,对着我们却说是伴随忠仆寻找那仆人的家人。本来她归来后,她伯母是要严罚她的,正是因为我们说情,她伯母才放过她。”
少女眼睛一亮,又问道“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陈琪寻思了一阵,摇了摇头。
少女寻思一会,咬牙说道“反正她都来到健康了,我们改日再找一个时间去见她。便拿这件事说话。当年她免了一场打,今日怎么着也得给我母女一个富贵!”
陈琪连连点头,听女儿这么一说,她也是觉得事情有了转机。
事情既然有了转机,已琅琊王七之富,以陈氏阿容现在所受的恩宠,她的指缝中随便漏些什么,也够她们母女俩享受一辈子了。当下,陈琪心情大好,她慢慢爬起,忖道“这马砍了就砍了,我就说是为了帮助陈氏阿容,被强人砍死的。料来夫主听到阿容的名号,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她站起来,与女儿相互扶持着,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泥田,避过那密密麻麻的人群,顺着小路朝着前方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时不时地回头望着被人流淹没的马车,暗暗恨道怎么一个卑贱的狐媚子,就能得到这么好的夫主,享受这么大的富贵?我长得比她好,出身比她高,凭什么就不如她?
人就是这样,远处的人得了最大的富贵,她不会想到妒忌。可自己身边的人,特别是曾经样样都不如自己的人得了富贵,妒火会像烈焰一样烧灼人的心灵,会让人痛苦加倍。
不说陈琪所打的算盘,随着车队越驶越近,只见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排山倒海的人流,似是海水一般涌来,陈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要被人流淹没的恐慌,她不由蹙着了眉。
陈容望着被护卫拼命挡在外面的姑子们,正要开口,只见马车中,唯一一个淡定自若,仿佛丝毫不受影响的王轩侧过头来看向母亲,问道“母亲,她们以前,都是这样说你的么?”
儿子语气中的郁怒,让陈容一惊,她回过头来哑然笑道“当然,母亲位早,长相不好,天下人都如此说母亲的。”
王轩薄唇抿成一线。
好一会,他慢慢说道“恨不得杀了那些人!”
陈容笑了起来,“母亲现在什么都有了,她们也只是妒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