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剑风撒谎?如果他肯为他辩白,给我一个理由——哪怕是一个美丽的谎言,我都会原谅他!
我急急擦拭了眼泪,匆匆跑出门——差点和迎面而来的小凤撞个满怀。
“青阳姐,你去哪里?!”小凤奇怪地拉住我的手,仔细地省视着我“你哭了吗?!”
“不是,眼睛里进了沙子。”我不自然微笑着面对小凤“我找庄主,你知道他现在在哪个院子吗?!”
“很要紧的事吗?怎么办呢?刚才有飞鸽传书到,说是陵川牧场出了点事,已经和二庄主走了。好象最少要半个月才能回来呢!”小凤一听也急了。
“走了?!刚刚明明还在的?!”我轻声呢喃,嗒然若失——为什么会这么巧?!难道注定我们无缘?!
“青阳姐,你没事吧?要不要飞鸽传信让庄主返回来?他刚走不久,应该能追回来的!我去找侍剑。”小凤匆匆便往外跑——她想得可真天真,以为怀远是那种招之即来的角色吗?况且,我是他什么人?!我以什么身份叫他回来?!
“不用了,也不是什么急事。”我淡淡地叫住了小凤“只不过有点无聊,想找他说会话罢了,不在就算了。”
时间过得好慢,每一分,每一秒对我都好似一种煎熬。那一日怀远的话我已能倒背如流——人的记忆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明明我刻意想要忘掉,可是,越是想忘,记得反而越发的牢固——到最后,我几乎已能自行勾勒出怀远在说每一句话时的体态和眼神了!
我很明显地瘦了下来。瘦到以为我会病倒——奇怪的是,我的精神却格外的饱满——我几乎不需要睡眠,夜夜都在期待怀远会突然微笑着的出现在我的床前——一如他以前每次出门回来必然会做的一样!结果当然是无数次的失望。
终于这一日,小凤兴奋地跑来告诉我怀远将会在日落时到达。
我将早已写好的一封信,交给了小凤,叫她交给侍剑——我约了怀远,今晚一定要空出时间等我,我有话要跟他说——这二十天来,我想得很清楚——我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新女性,既然我爱上了他。那么我就要主动为自己去争取这份感情!我不能象古代的女子被动的等着男人去选择——今晚,我要对他说出我的爱!如果他还是举棋不定,那么我也只能挥慧剑,斩情丝了!至少,我尽力了,不论结果怎么样,我都不会后悔!不是吗?!
静静地端坐在铜镜前,注视着那个眉尖锁着愁容,双眸写着幽怨,脸上透着落寞的少女,我不由暗自心伤——从前那个自信从容,潇洒不羁,清新怡人的叶晴到哪里去了?!
翻出藏在柜底的一套浅蓝的裙衫,仔细地穿戴整齐。淡扫了娥眉,轻点了朱唇。端详了一下,恩,镜中人看上去轻含羞涩,增添了几分俏丽,看上去不再那么弱不胜衣——我不想身着男装对他表白内心的情感,我要让他知道,我叶晴是个百分之百的女孩!
看看天色已晚,想必怀远已从无数的公务里脱身了吧?我走出了幽篁居,踏着月色,怀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慢慢地向蓼汀园而去。恩,到了十字路口,应该是往左还是右?啊对了,左边。哎!连那块路牌好象也感应到了我心情的紧张,微微向一边倾斜呢!
院外寂静无声——怀远把侍剑和侍书都支开了吗?!我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跨进了大门——靠窗那盆茉莉还在吐着幽香,稍稍让我放松了一点紧张不安的心情。
“莫回哥!”陆如眉的声音传了进来——她怎么来了?我皱紧了眉头,下意识不想让她看到我——闪身便躲在了门后。
“如眉,你来了。”怀远迎了出来——透过门缝,我贪婪的注视着他二十天不见,他也清瘦了,是生病了吗?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
“莫回哥,我好想你!”陆如眉柔媚万分,扑进了怀远的怀抱,送上了自己的香唇——而他,居然没有推开?反而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她?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眼前热情拥吻的一对情侣,却是那么刺目地提醒着我这个事实?——原来,这才是他摇摆不定的真正原因?!
“如眉!”原来,怀远的声音也可以如此的邪肆魅惑?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圆形玉佩,亲手戴在了如眉的胸前,然后弯腰将她抱入了内室……
我脑中翁翁作响,呆若木鸡,如遭雷亟——那块玉佩,分明就是那日我在怀远书房里看到的雕着龙的那块!如果我原来对他还抱有什么幻想,至此也已全部破灭——他交出了那块玉佩,分明就是已经做出了选择,给出了承诺!泪水无声的落下,心碎成了一万片……
第三卷 战乱篇 第九章 揽衣怯微凉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幽篁居,早已是衣着零乱,神情惨淡。小凤怯怯地望着我,居然不敢靠近我。
“小凤,你到底有没有把信交给侍剑?”我死死地盯着她,紧紧握住她的手,象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好希望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怀远明知道我会去,怎么还能这么做?除非他故意要让我看到,是想让我知难而退?还是他要用这种方式向我宣告他做为一个男人的权威不容置疑?!
“我,我……”小凤被我吓到,结结巴巴语不成句,只能一个劲的点头,眼睛都不敢与我对视——我,看起来有那么凶吗?!
我颓然放开了她的手,默然回了卧室,一头倒在床上,任伤心的泪水肆意横流——原来,幸福真的很短暂,还长了翅膀会飞!
瞧,我现在竟然还会产生错觉——居然闻到了怀远的味道,甚至感觉到他的怀抱依然是那么的温暖?!而且还有软软的温热的气息吹拂到了我的脸颊?!
不对!我霍然睁开了眼睛——那双闪着戏谑,灿若星辰的黑眸,不是怀远还是谁?!
“是谁巴巴的送了信叫人等她,结果自己倒睡了个一塌糊涂的?”怀远笑得那样的神清气爽。可惜却再也温暖不了我的心——他以为我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居然还想来骗我?!
我轻轻地挣脱他的拥抱,静静地就着窗前的月光,细细地打量他——在他对我做了这么残忍的事以后,怎么还能假装若无其事的跑到我面前来大演痴情?!
“咦!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居然会穿了裙装?!”怀远一脸讶然地打量着我,随即笑得容光焕发“是因为知道我今天回来,才特意穿给我看的吗?!”
我不语,心底已涌上无限的酸涩——怀远,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明知道“女为悦己者容”,可是,你却毫不留情地捅了我一刀。居然还能神情自若地问我是为谁而容?!
“晴儿,你生病了吗?怎么瘦了那么多?”怀远渐渐收起了笑容,一脸心疼地伸手来触摸我的脸——我下意识地将头一偏,躲过了他的碰触。
他的手尴尬地停留在空中,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晴儿?你在生我的气吗?!当时事态紧急,我来不及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不过,我有交待侍剑啊,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
不要,请不要再假装低声下气,请不要再对我温柔如昔!我的心早已被你撕裂成无数片,痛到最深处——为什么偏偏要选在今天?九月十七?一年前,我被老天抛弃,一年后我又被你抛弃!
我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他——那样真实的惊讶,那么真实的担忧,那么真实的不舍——怀远,你不去当演员真的很浪费!
“晴儿,你冷吗?为什么你好象在抖?”怀远声音里已含了些许的焦灼。他不由分说,一手将我搂在怀中,另一只手探上了我的额头“怎么这么烫?你真的病了!”
他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托住我的腰,转身抱了我便要往外走,嘴里碎碎地抱怨着“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我带你去看大夫!”
“不要!”我流着泪,挣扎着想要从他怀中脱离出来。可是他的劲好大,我动不了分毫,我无力也不想再挣扎——上帝原谅我,让我最后一次放纵自己的感情,最后一次依偎在他的怀抱吧!
“你怎么了?晴儿?为什么哭?很疼吗?”怀远的焦虑之情溢于言表——也许,他对我并不是全然的无情吧?只是他给不了我要的那份完整无缺的爱——是我太贪心了吗?!要求一个夫权至上的男人专情?!在他的观念里“三妻四妾”本来就是司空见惯,理所当然的吧?勉强要他接受我的“一夫一妻”,是我太自私了吗?!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慢慢放软了身体,反手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不要走!我没病,我只是,只是想你了。”——是的,我是想怀远了,发了疯一般地想念那个体贴、温柔,永远以我为重心的怀远!
怀远疑惑地凝视着我,被我汹涌的泪水吓到“傻瓜,别哭啊!我不是回来了吗?”——你错了,回来的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怀远了!我的怀远再也回不来了!我的泪掉得更急,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好象要倾尽我一生的泪——怀远手足无措地拥着我,徒劳地想要给我一点热量——可是,他的内力送得再多,也已无法温暖我的心。
终于,我哭得累了,慢慢停歇了下来——我胡乱地、报复性地将泪水和鼻涕一股脑擦在他的胸前。
“你有心事!说吧,你到底怎么了?”怀远久久地凝注着我,语气十分地肯定。
我决定要离开你了,我要放你自由——我静静地回视他,泪雾又渐渐涌进了眼眶“没什么,人家只是想你了嘛!”
“真的?”怀远显然不信,却也拿我没辙“你不说没关系,我自然会去查个水落石出。”
“怀远,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突然消失,你会不会想我?!”我忍不住想去试探他。
“你要去哪里?!不会是你那个什么大哥找来了吧?你是因为他才哭吗?”怀远马上警觉地眯起眼睛审视着我。
“那你自己还不是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我半真半假地嗔怪着他。
“还说没生气?放心吧,下次不会再把你丢下。”怀远明显松了一口气,爱怜地抚着我的发丝“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怀远,你是不是有一块玉佩?雕着龙的那个?我上次在你书房里无意中看到的,好漂亮。”我依偎在他的怀里,还是忍不住询问他,心底仍抱有一线希望——只要你现在能拿出那块玉来给我看一眼,我就相信你!
“你看到过?什么时候?”怀远神情一愣,随即淡淡的笑了“那是娘留给我的,说是爹当年给她的订情信物。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好了。”——难道我真的错怪了他?!
“真的?!”我眼睛一亮,惊喜地叫了起来“骗我是小狗!”
“瞧你,不过一块玉就高兴成这样。刚才还哭得死去活来呢!”怀远没好气地睇着我“原来我说一箩筐好话,还不如一块玉来得有效?!”
他伸手便到怀中去掏,掏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掏出来。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呵,今天忘带了,明天再给你。”
“哦!天色不早了,你明天再来吧!”我不禁黯然失色,默默的低垂了头——终究还是骗我的啊!终究我还是在自欺欺人啊!
“喂!你不是吧?没拿到玉就赶我走啊?”怀远低声嚷着,却仍然体贴地站了起来“累了吧?早点休息。我明天早上再来看你。”
“明天晚上再来吧。”我急急地说了一句,望见他疑惑的眼神,忙扯出一个浅笑加了一句“晚上说话没人打扰,方便一点!”
“怎么,你有很多不能让人听的话要说吗?”他调侃地睨了我一眼,不疑有它,笑吟吟地边说边走了出去“好吧,我听你的。再说,离开了这么久,明天白天还真的分不开身来。”
目送怀远的背影终于消失,我披衣坐了起来。只感觉夜凉如冰,冷入骨髓。我静静地坐了许久,终于默默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好收的,那件锦云兜,也并不属于我。我将它脱了下来,折放在枕头底下。所有怀远给我的东西,我都不打算带走。再说带多了东西出门,也会启人疑窦。我只要带上银票,就足够了!
拿出一直收藏得非常仔细的两张怀远画给我的地图,我整齐地将它们折叠好,收进一个信封,摆放在桌上——我以后,再也不需要怀远指给我方向了!我始终还是要走自己的路!
想了想,我掏出一张雪白的手帕,取出一枝画笔,沾上艳丽的朱红,写下了“怀远iloveyou!”几字触目惊心的大字,再加上一个大大的惊叹号——怀远,你可知道,那点点殷红,正是此刻从我心上滴下的斑斑血泪!我终于对你说出了我藏在心底的爱,今生已无悔。只可惜,你却永远都不可能明白!
放下笔,把那条手帕也收到信封里面,想象怀远看到这条手帕的表情——我含着泪微笑,心里有一丝报复的快感!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痛楚——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幼稚。可是,说我自私也好,无聊也罢——我只想用最特别的方式,让我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丝痕迹!一丝谁也无法抹去的痕迹!
第三卷 战乱篇 第十章 醉叟卧黄昏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我郁郁寡欢,骑着刚买的一匹小马,按辔在官道上怅然徐行。到黄昏时分,天空中开始飘起了细雨,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越往北走,行人渐渐稀少,最后只剩下我踽踽前进——我就象那茫茫大海里的一叶孤舟,在凄风苦雨里寂寞的飘荡着。
雨水很快便将我淋得一身的湿。湿淋淋的我,犹如秋天里离开树梢的一片落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寂寞的驿道,孤单地向天涯的尽头无限延伸。四周找不到一户人家,除了前面那棵高大的古槐,连个避雨的地方也没有。
路边一朵娇小的雏菊,在寒风的吹打下,悄然地从枝头依依飘落,在空中打了几个旋,默默地停留在我的脚边。仿佛对这世界还怀着无限的眷恋与不舍——我心中一痛,泪水渐渐湿润了我的心——这过早凋零的花朵,难道不正是我那未及绽放便已凋谢的幸福吗?!
“啧!才走这么远,就哭哭啼啼的,那你还出走个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听那声音好象是关鼎山那个怪老头。
我抬眼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任何人迹——现在连在幻觉里,那老头都要跳出来戏弄我,到底我做人有多失败呢?!
“真笨!我在你头上!”这回我听清了,的的确确是关姓老头子在说话——我抬起头一看,却见他裹着一件蓑衣,斜躺在那棵古槐的一根横生的枝桠上。双脚乱摇,手里持着的是那把从不离身的破酒壶。
“关老前辈?!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讶然地看着他,心中充满疑惑——按理现在怀远应该还没有发现我已经走了,不可能这么快就追了上来吧?!
“呵呵,老子本来在喝酒,突然眼角瞄到一个笨蛋居然花一百两银子买了匹又老又瘦的马。忍不住跟上来看看那个笨蛋到底想干嘛?!”关鼎山斜着眼瞧我,眼中很是不满,嘴里不停地数落着我“我本来以为你只是脾气坏,谁知道人也蠢笨如牛!我说,你再笨,也该有个谱吧?怎么说我们静幽山庄也是开牧场的!要是让人知道咱们山庄的人居然连马都不会选,岂不笑掉人家的大牙?!”
我低下头,没有理睬他,继续往前走——现在我如他所愿已经离开了怀远,实在是没有心情也没必要去受他的闲气!
“喂!我老人家在跟你说话呢!你这根瘦竹杆往哪里走?!”关鼎山呼地一下从树上跃了下来,拦在了我的身前。
“瘦竹杆?!”我眯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他眼里我有那么不堪吗?!
“怎么?不服气?”他将胸一挺,小眼睛一翻“一个女孩子没事长那么高就算了,偏偏还没几两肉,我看风一吹都能把你刮跑,不是瘦竹杆是什么?!”——喂,你自己发育不好,不要怪我好不好?!
“我是不是瘦竹杆,关你什么事?土拔鼠?!”我心情正奇差无比,这老怪物还来惹我,正好一把无名火全发在他身上。
“土、土拔鼠?!那是个什么东西?!”关鼎山气得跳脚“你在说谁呢?!”
我翻了个白眼,实在是懒得理他,绕过他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