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跟着过好日子了,因此才与何生退了亲,不然哪能便宜张惜花啊。
何生即使退了亲,也有不少人乐意把闺女嫁给他,本来很多人都磨刀霍霍呢,结果突然杀出个外村的张家女来,可不把人气死。
因此嚼舌头的都是那些没落着好处的,这个罗二狗的媳妇就是当中的典型。她也有个闺女,比香琴小一岁,模样生得没有香琴那么花容月貌,她自信也是小家碧玉,于是厚着脸皮提议把罗香琴之前的亲事让给自家闺女。
结果何曾氏不领情。非但不领情,她还特别迅速的给儿子定下了张惜花,没等一个月就热热闹闹的办了何生的婚事。
村里人都说何曾氏这是在赌气呢。消息灵通点的,打听到张惜花家境贫寒,一家六口人饭都吃不饱,且她名声还不太好,据说是跟同村男子有些首尾,人都会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因此起初不少人对于张惜花是不屑的。
把院子门一关,大家各过各的小日子,别人的闲言碎语哪里影响得到何家?加上是何曾氏自己给儿子聘娶的媳妇,她没有理由嫌弃,至于何生,没看人家小夫妻处的很不错吗?所以难听的话虽然不少,但是没人会不识趣的跑到何家人当面说。
何二婶与何生家亲近,自然同仇敌忾看不惯罗家的作风,她一点也不愿意罗二狗媳妇上门,奈何那女人脸皮子太厚,冷嘲热讽都赶不走。
何二婶向着王氏投了个冷冷的目光,转头和蔼的对张惜花道“惜花啊,那些婶子们说的都很对,你自个儿也懂不少医理,就别理那些个小家子气的人,全当她刚才说的话是放在狗屁!”
噗……张惜花差点就笑出声,她觉得何二婶很可爱,果然是跟二叔匹配得紧,老夫妻俩一个爽朗风趣,一个心直口快,都是让人没压力的长辈,所以她才那么快与何二婶熟识起来,家里没事儿也喜欢到这儿做做针线。
二婶那样不客气说话,也是向她暗示这妇人并不值得交往,张惜花脆声回道“我不理,那话在我心中连狗屁都不是。”
别以为张惜花平时斯斯文文,加上又是娇滴滴新出炉的小媳妇就好欺负,要知道她未出嫁前可是能扛起家里不少担子,张大福与蔡氏很多时候都要依靠她的建议行事。因家里贫寒,性子被磨得很坚毅,罗二狗媳妇这点冷言冷语根本就打击不了她。
不相干的人对自己甩脸,岂有忍气吞声的理?张惜花说完看也不看对方,笑了一声从篓子里找出相似颜色的碎布,打算在何生衣服破了大洞的地方缝个补丁。
何二婶立时笑道“极是,可不是连狗屁也算不上呢,有人啊,却没发现自家嘴巴有多臭呢。”
而两人一唱一和,明着表示了对挑事人的不满,院子里爆发出一阵阵笑声,那罗二狗媳妇脸色青白交加,觉得没趣,丢了话就回了自个儿家去了。
等她一走,何二婶笑眯眯的望了一眼张惜花,别的先不说,至少她合自己的脾气。于是对这个侄儿媳妇又满意了一分。
在何二叔家发生的不愉快事件,一直到回了家里时,张惜花才收起了轻松的表情,她心里不是不紧张的。
因为她十几天前月事已经走干净,近来与丈夫也没有亲密行为,估摸着月事再有十来日又得回来。想到此,张惜花不能不说失望。
生儿育女是恒古不变的主题。张惜花自己本身是很喜欢孩子的,当然想与丈夫拥有一个孩子,她今年满了十八岁,很多姑娘在这个年纪已经当了娘,所以她一直不排斥怀孕。
但是何家的人对早些有孩子是什么态度她并不清楚,加上她来何家的日子短,张惜花觉得自己需要先适应一下公婆丈夫小姑他们的性子,这也是为了大家今后更容易相处,于是并不敢豁然怀孕,因此一直坚持在事后仔细里里外外的清理身子。
张惜花自己虽然做了这事,心里却隐隐希冀能有个意外,最后肚子真的没消息时,难免有点失望。
惆怅了片刻,张惜花莞尔一笑,觉得自己想那样多呢,既然选择了这个决定那会儿,就有了心里准备,此时再懊悔不是自找难受吗?
张惜花又把自己给说通后,理清了思绪便开始做家务。从黄大婶家拿回来的黑豆,可以煮很多次,她先是选一些倒进木盆里泡发起来,再把绿豆、红豆这两种混合在一个锅子里小火煲。
炖得软烂后,才撒了些盐巴进去。当然加糖去调味也可,但是家里没多少糖,张惜花只能用盐。
傍晚时,何大栓,何曾氏,何元元都一齐回来了。一家子相对无语的吃起来,她煲的那三豆汤特意留出给何生的,其他人也分别喝了两碗。
等别人都洗漱睡觉后,张惜花独自坐在庭院中望着满目的繁星,人在星光之下更显得飘渺,真的希望这天气能下一滴雨。良久后,她叹一口气才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眠,半睡半醒间听到何生的拍门声。猛然意识到今天他该家来呢,张惜花立时清醒,便爬起来批好衣裳去给丈夫开门。
何生等在门口,脚旁边两个装得满满的箩筐全是木炭,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走进后,院子门很快打开,瞧见是媳妇,他轻声问“是吵醒你了?”
可明知吵醒也没办法,家里总得需要个人起床帮忙开门。
张惜花展颜笑道“刚睡下不久,何郎你快进来。”他近来与自己话多起来,虽然都是些寻常的询问语,这是个好事儿,张惜花已经很满足了。
何生重新架上扁担,弯低腰再一次挑起箩筐,现在这时节晚上也不会打露水,柴房里堆满了炭放不下,他便直接将箩筐停放在院子里。
等他洗了把脸,张惜花已经摆好了碗筷,何生自觉的走近桌子并坐在椅子上,端起碗大口的吃。每天做体力活,容易饿得快,加上媳妇做什么都好吃,何生吃得很香。
何家兄妹俩性子真是很大差异,与何元元那种食物好吃就开口大力称赞不同,何生只会默默低头吃,至于怎么判断他觉得好吃与否,张惜花已经发现能从他吃饭的速度看出来。
若是他细嚼慢咽,那一定是非常合胃口,若是他吃得很快,说明味道一般,她私下甚至猜测,食物不好吃时,何生心里一定在想赶着去干活,吃个饭也磨磨蹭蹭的多费时间啊。
张惜花坐在一旁满目柔色的看着他,心思却拐着弯儿的想些丈夫的一言一行。他今天就吃得很慢呢,特别是端着三豆汤慢吞吞在喝。
张惜花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这个好喝吗?”
何生从碗里抬头,须臾后点头道“好喝。”
他喜欢,说明自己想的果然没错,张惜花立时绽放了脸上笑容,还突然发现偶尔琢磨一下丈夫的喜好真的很有趣。
看,他吃得开心,自己也觉得颇有满足感。
张惜花心里一高兴,望着丈夫的眼神愈加柔和,情不自禁问道“何郎……你喜欢孩子吗?我们早点生一个好不好?”
第27章
在这个夏日深夜,因何家房屋在村头,离着田地很近,仔细些可以听闻到不远处的虫鸣蛙叫声,显得宁静而美好。柔和的夜色下,何生被妻子那一句话问得怔住了……
他手里捧着的碗装着浓稠的豆汤,几样豆子熬得软烂,已经分不出豆粒,端起来喝一口,那味儿很细腻,滚过喉咙时可以感觉到那些细碎的豆渣滑进了胃里。何生是很喜欢的,为了品尝这种滋味儿,他一直慢吞吞的喝着,此刻面对张惜花期盼的眼神,何生垂低头把碗底都喝光后,才回道“喜欢。”
到了适婚年纪时何生就对未来的小人儿有过幻想,况他如今年岁已经不小,连何富的闺女芸姐也开始蹒跚学步,若不是被香琴耽误,自己该是早两年就有孩子了。爹娘虽不明说,他知他们心里是想抱孙子的,何生稳了下心神,很慎重的说“我们是该早一点生娃儿。”
登时,张惜花感觉有一股暖流从脚底往上一直蹿到了头顶,滚了个圈儿,却停驻在心口处,那股暖色浓浓的化不开,似乎占据了心坎后不打算再挪地儿。她只能红了脸蛋,轻轻的嗯了一声。
生娃娃这个话题若细聊两人都觉不好意思,何生微微扭开脸不去看她的眼,见手还拿着碗,便出声问“还有吗?”
张惜花抿嘴一笑,伸手接过了碗,小声劝道“已喝了两碗,多喝也不好,明儿我再给你熬。”
又劝着他再吃一张饼子后,何生吃饱了就坐在一旁消食,张惜花立时站起来收拾桌面,她手脚麻利,三两下就擦干净桌子,抱了个木盆把邋遢碗筷全装在里面,水井就在院子里,她也不用挪几步地儿就蹲着一旁洗刷。
何生稍坐了一会儿,起身给她打水,连续打了几桶上来,冲刷几遍碗筷就干干净净,家里在水井旁修筑了条小渠道,直通了菜地,那儿挖了个小水塘,平日里浇水很方便,所以污脏的水并不浪费,院子里蔬菜长势茂盛也是因此。
张惜花道“别用凉水洗漱了,灶上我温着水,待会儿捣了热水洗洗就睡吧?”丈夫许是贪凉,也可能是嫌麻烦,并不常用温水。
何生想了想答道“不急,明儿不用进山,我再坐一会儿。”才刚吃了不少,此刻肚子胀胀,等舒适了再洗不迟。
张惜花惊喜问“你明儿不用到炭窖去?”
他像个陀螺似的上山下山二十几天,家里炭火都快堆放不了,更紧要是瞧着晒黑了一圈,眼下积着青黑,该是一直在茅草房子睡不好。若是忙完可就太好了,张惜花当然很欢喜。
媳妇的语气太过轻快,何生扯了嘴角闷闷的笑道“明儿不用,快忙完了,留下的那些首尾让阿富弄,我歇一天,后儿与二叔一道去县里卖炭。”
听他后天要去卖炭火,至少也需要个几天时间,卖完后就能一直待在家里,想到此张惜花赶紧收敛起心底的雀跃。
等何生去洗漱时,张惜花先一步回了房,把床铺好,自己躺到了里侧,何生回了屋便伸出手臂搂着她。
想到明儿不用外出,夫妻俩耗了不少时间。
公鸡到时辰就开始鸣叫,何曾氏起身批了衣裳,首先一步便是开了鸡笼,把鸡们放出去啄食,大小不一的鸡成群结队的四处乱窜,咯吱声不断响在耳畔。何曾氏在鸡笼里摸了一圈,搜了五六枚鸡蛋出来。
何曾氏蹙眉,那只毛色斑杂的花母鸡今儿没下蛋,昨天有下蛋吗?年纪大了记忆不好,何曾氏想起昨天是儿媳妇收的蛋,刚一张嘴喊人,望着儿子儿媳静悄悄的房间,抿了嘴突然又不打算出声了。
何大栓是风雨不动的时辰起床,去玉米地绕了一圈,扛着锄头又回来了,见老妻在水井旁洗菜,便道“阿生还没起啊?让他早些起来去元慧那里赶了牛车家来。早些准备好,免得错了明儿的正事。”
何家养的老黄牛前年生了场病后,已经没了,因此家里耕田犁地都是在村子里拿粮食租用,或者去女婿家借。
何元慧嫁在杏花村,距离下西村隔了有七八里,这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脚程快也就是一个时辰的事儿。
往常何元慧得空就回一趟娘家,近来也是为了地旱的事情忙碌,一直没回来。她的夫家是个富农,日子比何家还好过,因为何元慧生得好看,被李家的大郎路过村子时瞧上了,求了家去。
何元慧自己肚子也争气,婚后连续生了两个胖小子,把长媳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李大郎待她也真心,若说这桩婚事唯一的糟心处,就是李家儿子四个,妯娌间彼此掐尖要强,为了点鸡毛蒜皮也要计较出事端。
若不是无法,何大栓老两口也不愿去女婿家借牛,免得大女儿难做人。
何曾氏埋怨道“急什么?傍晚前把牛赶回来就是了。儿子这些天累的很,让他多睡个把钟头不碍事。”
何大栓心思不会拐弯儿,有话说话,没话就闷头干活,听了老妻的,转头问“怎的儿媳也没起床?让她给多弄些饼子,大山今儿也过来帮忙,晌午我们在田里不回来了。”
何家的田地情况比别家好,因为担水勤,加上又有江家兄弟帮忙,当然啦,减收依然不可避免。
何曾氏扯了嘴角撇了他一眼后,才道“行了,你忙你的去,等会就给弄好。”
何大栓放下锄头,又去找了水桶扁担出来,把该交代的交代清楚,趁着饭熟空挡又独自往外面走。
张惜花在房里已经听到公婆的对话,她小心翼翼的爬起来,轻手轻脚穿戴好了衣裳走出房门时,见何曾氏还在洗菜呢,忙道“娘,换我来吧。”
何曾氏道“我弄完了,你去我房里把玉米面量一斤半出来做饼子吧。”
家里有特制的竹筒,装满一竹筒就是一斤,用来称量很方便。张惜花开始默默的做事儿,既然要做饼子,少不得要夹些公公喜欢吃的腌菜,于是又去开了坛子装了豆角干,萝卜干等。
儿媳要赶着做吃食,何曾氏就自去弄牲口的食物,剁碎了一起放进大锅熬煮,大火烧上三刻钟就煮烂了。
每日里婆媳相处的时间长,何曾氏话语虽少,但是她不会多提各种要求,更不会指手画脚对张惜花指指点点,所以张惜花很快习惯了婆婆的行事。
何曾氏突然想到那只本来要下蛋的母鸡,突然开口问“老大媳妇,你昨儿瞧见花母鸡下蛋了吗?”
张惜花展颜露出笑容来,道“那只花鸡贼精怪呢,跑家里茅草垛下蛋去了,待会儿我就给捡回来。”
鸡蛋算是农户改善伙食的美味之一,养的每只鸡下多少蛋计较得清清楚楚,所以张惜花一发现家里鸡蛋少了,当然要追根究底。
这只花母鸡是今年长成的,比其他母鸡都灵动,连下个蛋也东躲西藏,张惜花一路更随,最后在院子里草垛下发现了。
何曾氏点点头“所幸没下到外面去。”今天要去大女儿家,得抓一只鸡送去,不然她就决定让大儿抓了给两个外甥补身子。
太阳冒出了头,何生也起床了。他来到灶房时,与张惜花处在同一个空间,夫妻俩人都微微扭开头不好意思直接对视。
张惜花首先出声道“娘说等会要去大姐家,粥我弄好了,你赶紧吃吧。”
今天的粥是用磨碎的陈米,加上红薯丝炖煮成的,红薯的香甜掩盖了陈米的那股味儿,吃起来没多大影响。
这些陈米都是跟里正家换的,里正积累了一仓三年以上的陈年稻谷,保存不当眼看要坏掉自家又吃不完,于是就拿出来同村子里交换,一斤去年的稻谷换三斤陈谷,说起来也是划算的,何家也凑热闹换了一些,这些日子就吃这些米了。
何生捧起碗就开吃,无论食物好吃不好吃,他也不会表示对媳妇的不满,因为心知若是家里食物丰盛,她肯定能弄好,也就没有好吃与否的区别了。
往女婿家借牛,为了不引起亲家的反感,说是借,也是要拿家里不少东西过去,何曾氏就给准备了一只公鸡,一篮子鸡蛋,另外再送一担木炭去。
何元元耗着还没起床,何曾氏去拍门,大声问“怎的还不起来?你大哥要去你大姐婆家,昨儿你不是吵着要去吗?”
何生挑了一担木炭,就拿不了鸡和鸡蛋,所以何元元昨天就说要一起帮着拿东西。
何元元蒙住头,嘟嚷道“我不去了,让嫂子去罢。”她想跟着去大姐家,不过就是为了那点吃的,可一想想大姐那几个惹人嫌的妯娌就心生不耐,干嘛要去看她们的眼色啊,算了算了,不去了。
近来小闺女已经很老实的待在家里,何曾氏并不过多逼迫她,四五天中偷一个懒觉是可行的。
因此,何曾氏道“再睡一下就早些起来罢。”
小姑不肯去,张惜花得了个与丈夫一同往大姑子家去的机会,她还从未踏上门,与大姑何元慧接触更少,印象中大姑子的性子很利爽,一说起话来就眉眼带笑,张惜花新婚那天,何元慧还安慰她不用紧张,说什么嫁来家里就把自己当何家人就是。
公公婆婆教养出来的儿女,性子都像他们一般好相处。
第28章
戴上斗笠,整理好需要带的物件,何生夫妻俩也不耽误,马上就启程。走在路上时,累了就停在遮阳的树下歇歇。张惜花挎着鸡蛋筐子,怕磕碰弄坏鸡蛋筐子里面垫了厚厚的一层松针加谷糠。
那只鸡笼子就提在另一只手上。这些并不重,在张惜花的承受范围内。难受的是闷热的空气,走一路就惹一身汗。
半途中,何生对妻子道“等会就到了,我们在这里坐会儿。”
张惜花坐下来后,就听何生突然道“大姐家人口比较多,待会儿你见了喊一声嫂子就是,若是那些人说些什么,不用太过理会。”
李家长期守在家门的,除了那李老太太,就那几房媳妇,而几个兄弟都干活呢,不到饭点也不会在家。
张惜花心想丈夫这是想告诉她那些人嘴巴不干净?便开口问道“说来,我还不知道大姐家有些什么人呢。”
于是何生就给媳妇随意说了下李家的情况,上别人家门做客,礼貌些客气些就是,也别存了胆怯的心思,反正大家不是常住在一起的人,一年到头就年节时有交集,且到傍晚他们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