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事到临头胆更壮吧,知道赵与君进攻的消息,安达远反而放下了终日的忧心忡忡,一脸淡然。她明白,或许,这一战之后,华方和百越,必定有一方会从此退出历史的舞台,她希望,胜利是属于赵与君的。自己能做的,只有帮他!
所以,在赵与善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打算放安达远走时,她竟然十分惊诧地问“为什么?”而后,未等赵与善回答,就坚定地说“我不会逃走的,我会在战场上,跟他再见!”
不是逞匹夫之勇,而是不相信赵与善会突然想通,放自己一条生路。只怕自己要是真答应了,还没逃出行宫,就被“咔嚓”了吧。这样的话,赵与君还能够冷静地指挥这场关键的战役吗?
赵与善气得拂袖而去,扔下一句“要死我也不拦着”!他不知道,自己是担心,还是嫉妒。
安达远摸摸鼻子,怎么觉得赵与善像是真的大发善心放自己离开一样。很快,安达远摇摇头,嘲讽道“安达远,你真是疯了!他最大的筹码就是你,怎么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轻易放弃?看来,真的是做人质做久了,脑袋也不清楚了!”
就在赵与善刚走不久,水莲也神色焦急地跑进来,二话不说,直接拉着安达远就要奔出去。
“等等,你要带我去哪?”安达远用力想要挣脱。
“哎呀,没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了,一会父王派来押送你的人大概也就要到了,再不走,你就等着被杀吧!“水莲急急地说道,一边又想将安达远拉出去。
安达远心里大惊,松了口气。乖乖,幸好自己没答应赵与善离开,否则即使赵与善愿意放了自己,要是碰上百越国主的手下,自己还不是必死无疑?看来,赵与善跟百越国主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的铁嘛!
相互利用,有共同利益时才会是好兄弟,利益冲突时,那就是你死我亡的宿世仇敌!
“我不能走!”安达远坚定地挣脱水莲。
“为什么?你再不走可能就会死了!”水莲大急。
安达远摇摇头“未必我就会死。再说了,我不能连累你!”
水莲感动地红了眼圈,很快就一脸乐观“你别担心我了!我是父王的女儿,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从小,所有的姊妹里,父王最疼的就是我!”
安达远摇头,感动地看着一心想要自己安心离开的水莲“你当我不知道吗?你父王有多少女儿?他疼你是为了什么?如今跟华方国正式宣战,你的利用价值还存在吗?要是现在放走了我这个重要人质,你即使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你真心待我,我又怎么会为了贪生,将你推入危险?”
水莲潸然泪下,抱住安达远呜咽“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前那么对你,真的是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好的人!就是这样,我才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不知为什么,安达远倒是有了开玩笑的闲心“那你可以闭上眼睛!”
水莲一怔,又哭又笑。
“废话也不用说了,我们这就走!行宫有一条密道,是我无意间发现的,我这就带着你离开!”水莲说着,抓紧安达远的手腕,生怕她拒绝。
“恐怕来不及了。”安达远苦笑“你父王的人大概已经到了宫门口了,正要往殿里来。”
“你怎么知道?”水莲惊诧,她明明什么都没听到,安达远跟自己的功夫原本差不多的,怎么会感觉得到?
安达远微笑“我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威武雄壮,步子沉稳,脚步却很轻,看来都是高手。”
说起来,这都要归功于赵与善。安达远跟赵与善一路走来,时时警觉,对于声音特别敏感,竟然练就了一副耳力!
“你放心,我带你硬闯过去!”水莲一咬牙,豁出去了!
安达远微笑着小声说“你忘了,你也劫持过我,本以为自己的人控制了全部,却没想到,你的人被他的人控制了。所以,有他在,你不用这么担心。”不只是安慰水莲,安达远之所以放心大胆地留下,因为她信任赵与君,相信他不会在没有把握保住自己的情况下就贸然进攻!
水莲一怔,讷讷地问“你这么信任他?”
“那你信任虎子吗?”安达远反问。
水莲脸色一红,坚定地点点头。
接着,院子里就响起整齐有序的脚步声,然后,殿门訇开,进来大约有一队三十人左右的全副武装地将士。他们前面,是一脸寒冰的赵与善。
果然,说要放自己走,都是假的!安达远颇为轻蔑地看了赵与善一眼。
赵与善只当没看见安达远眼里的不屑,稍微退开一些,让身后的士兵上前逮捕安达远。
水莲拦在前面,出口呵斥“本公主在此,谁敢放肆!”
那些将士不过一怔,很快就无视水莲,直接要越过她抓住安达远。
一个人影飘来,几下,水莲就落在赵与善的钳制中。水莲一惊,正要反抗,却很快被赵与善一点睡|岤,倒在他的怀里昏睡过去。
那些将士给安达远带上枷锁,什么也没说就直接带着安达远离开。
经过赵与善身边的时候,安达远听见赵与善小声说“你放心,我会派人照顾好她的。然后,然后就去找你。”
安达远一怔,朝赵与善微微一笑,算是报答他对水莲的关心。至于他找不找自己,都无所谓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乡遇故敌
没有任何耽搁,安达远就被快马加鞭地带到了江城前线,没有见到繁忙的百越国主,就直接被关到了牢房里。这一次,安达远彻彻底底地过了一次正常的人质生活
首先,住的不是宫殿,而是牢房。说是牢房,其实只是一座有着重兵把守的营帐,营帐里有一只很大的铁笼子,里面关着很多人,全是被俘虏的华方国士兵。也许是因为安达远的身份特殊,所以单独关在一个小笼子里。这只小笼子,高度只是比安达远高了一点,宽度只能容安达远蜷着身子躺着。不过,比起别的俘虏,安达远倒是多了两床被子御寒。安达远明白,这是怕自己在上战场之前,就被待得跟阎王喝茶闲谈。
其次,伙食比以前差了很多。以前在江城行宫吃的是珍馐美味、满汉全席,跟水莲的吃穿用度差不很多;现在吃的是干硬的饭团,就着一份几乎没有白菜叶的白菜汤,还常常味道有些馊味。还好安达远从来不是一个贪图享受的人,对于那些饭菜,倒不觉得难以下咽。
最后,就是几乎没有人理安达远,没人伺候,没有关心,也没有辱骂,没人毒打,直接当没她这个人存在。当然,安达远明白,他们是外松内紧,那些盯着自己的眼睛,从来没有一刻放松过。
不知怎么的,安达远竟然想起赵与善临行前的那句话“我会去找你”,可是自己被关了三天了,也没见赵与善的人影。倒不是觉得失落,安达远只是觉得好笑,自己竟然会想起赵与善的这句话,他可是自己的敌人!
直到又隔了几日,除了那个来送饭的人,终于有其他人来了,他们是奉命来押安达远去见百越国主的。
见到来人的领队,安达远惊讶得只差没有尖叫出来,双眼瞪得圆圆的,一手捂着嘴巴,一手颤抖地指着来人。
“安小姐,好久不见。”来人微微一笑,话里充满了仇视和讽刺。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安达远失声问道。
来人冷哼一声,颇为不屑“自然是那次我成功逃脱,没有死在华方国士兵的手里!”双眼爆红“安小姐,对于那次您和十七殿下,哦,现在应该喊皇上。”讽刺道“你们精彩绝伦的配合,你们对于我的手下的杀害,我可是记忆犹新呢!”
安达远冷静下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怕自己的接下来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微微一笑“梁侍卫长的英勇和痴情,阿远也是记忆犹新呢!”安达远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在护花洲带人伏击自己和赵与君的梁侍卫长,居然还活着!
“梁侍卫长?”冷笑一声“那些都是上辈子的事!如今,我再也不是什么梁侍卫长了,我是百越国主最得力的干将,容之!”
安达远叹息,容之,容妃,容妹……果然,梁侍卫长,还是没有忘记过他的容妹!痴情如斯,倒是不常见到。
“现在走吗?”安达远一脸淡定。
容之一挑眉,没料到安达远面对自己凶险的前途,竟然如此平静!心底,升起一股敬佩!若是她不是自己的敌人,或许,会跟自己成为忘年之交吧。
“走吧。”容之说着,命人将牢门打开,将安达远押了出来。
安达远倒是也没有矫情地说“不用你们押着,我自己会走”,静默地走出营帐,走向那一顶最为华贵的帐子。
“禀国主,安达远带到。”在一座装饰得美轮美奂的帐子前停下,容之抱拳禀报。
“进来。”里面一声威严的声音。
容之低头看了一眼安达远,没有说什么,从押送安达远的士兵手里将她接过来,押着进了帐子。
“你就是安达远?”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安达远抬头,看着那个跟自己近在咫尺的百越国主,大约六十岁左右的样子,很是富态,看起来倒是有些温和的样子,很难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个战争贩子!
“是。”安达远淡然回答。
百越国主一愣,倒是没想到安达远会如此听话地回答。
“那,华方国的皇帝,很在意你?”百越国主又一问。
安达远笑得讥讽“不然呢?你为什么把我抓回来?”
赞赏地看了安达远一眼“果然有胆魄,怪不得你们的皇上为了你,不息贸然发动反攻!不过,”话锋一转,百越国主笑得残酷,“就是因为这,你才会被抓到这里受苦。敌人的女人,也就是可以利用的敌人!”
安达远心内感叹,战争贩子就是战争贩子,即使外表再温和,都不能永远地掩饰住内心的蓬勃野心。
“悉听尊便。”安达远微微一笑,不屑地说。
“你!”百越国主气得一拂袖,“把她给我带下去!好好看着!”
“是。”容之答道,说着就扭住安达远,用力一推,将她押了出去。
出了帐子,那些等在帐外的容之下属正要结果押送安达远的任务,却被容之拒绝“我亲自押送,你们先去附近巡逻,密切监视,防止敌人偷袭。”
“是,大人!”整齐的绝对服从,下属迅速离开。
“走吧。”容之看了一眼安达远说道。
安达远没有任何反抗,朝大牢走去。
“你难道不害怕被国主杀死?竟然敢跟他顶撞!”容之颇为好奇。
“我有顶撞吗?”安达远好笑“他的每一个问题,我可都是好好地回答了,不曾有半分隐瞒,又怎么称得上顶撞?”
容之愣愣地看了安达远一会,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算了,早知道就不问你了,自讨没趣!”说得颇为无奈。
不知怎的,安达远竟然没有从容之的语气里听到原本对自己的痛恨和厌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还没等抓住,安达远就苦笑着摇摇头,自己还真是异想天开啊!
“六天了,那边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华方国指挥大帐里,赵与宋担心地说“再这样下去,说不定阿远她……是生是死,我们都没有把握。如今敌方苦战这么久,都不曾将阿远带到战场,是不是……”
“绝对不可能!”没等赵与宋说完,赵与君就神情激动地打断他的话“不可能的!阿远肯定还活着!”
赵与宋同情地看着赵与君,虽然不忍心打击他,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能肯定?”他不想自己的弟弟一直沉浸在不切实际的幻想里,毁了今后的人生。
“因为,我感觉得到!”赵与君说得坚定。
赵与宋叹息,或许不是感觉不到安达远的遇难,只是不愿意承认呢?
“至少,我们应该派人过去,查探清楚。”赵与宋委婉地说。
赵与君苦笑“大哥以为我不愿意?我只是没想到,一向兵力微弱、战术不佳的百越,这次布防竟然固若金汤,实在没处下口啊。”
“六弟一直东征西战的,对于行军布防自有一套,行事周密,确实难以下嘴。”赵与宋话里有赞叹,还有遗憾。若是赵与善的军事才能用来辅佐赵与君,只怕华方国横扫世界,指日可待!可惜……
“皇上。”李谦自外面兴奋地走进来,“这缺口,自己来了!”
安达远每日待在囚笼里,跟大囚笼里的那些犯人倒是慢慢熟识起来。他们大多是被俘虏的华方国将士,了解了安达远的身份,对她倒是知无不言,很是关心。
从他们口中,安达远得到不少消息。
比如,百越一直兵力弱于华方国,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有如神助,行兵布阵比以前进步很多;
比如,赵与君在一次接到一封急信后跌坐在椅子上,然后指挥连连失误,吃了几次败仗,接着就将指挥军队的权力交给赵与宋;
比如,又一次接到急信后,赵与君亲自指挥接下来的战役;
比如,曾经有人看到李谦带着一小队人马在夜里急行;
比如,曾经有大量士兵被派到附近的山林查探;
……
比如,赵与君突然决定大反攻!
对比着这些事情发生的时间,安达远感动得泪如雨下。
除了华方国的事,俘虏们还经常抱怨百越,抱怨他们的挑起事端,抱怨他们的虐待俘虏……
但是,令安达远惊讶的是,对于容之,他们倒是颇有善言。
安达远以为,容之既然痛恨华方皇族,又深得百越国主的信任,一定会对敌方俘虏毫不容情的。但是,没想到,容之对于俘虏倒是经常关心,甚至明言不许手下的人随便毒打俘虏。虽然容之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总会以利用俘虏为借口,但是安达远深信,在容之的内心深处,对于华方国,容之心底有着割舍不掉的眷恋。
叶落归根,对于故国,每一个游子,都深深地怀念着,思念着,渴望着……
一个念头闪过安达远的脑海。微微一笑,安达远握紧双拳,一脸的坚定!不是有十成的把握成功,而是必须成功!成败在此一举,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战场相见
安达远看着对面那个人,一身金黄的战甲、头盔,手持长枪,威武地骑在一匹青色的骏马上,嘴角忍不住上扬。
那么久的思念,在刹那间爆发出来,安达远以为自己会忍不住泪流满面,但是,她只是微笑,笑得淡然从容,笑得情深意切。
赵与君整个人几乎都包在战甲和头盔里,一双深邃的眸子却穿越两军之间长长的壕沟,紧盯着那一袭飞舞的长裙和纠缠的黑发,它们似乎被缠绕的绳子绑得难以忍受,迎着风,飘扬着,挣扎着。
赵与君以为在这一刻,自己会一身豪气,霸道地说“别担心,万事有我!”但是,直到嘴角尝到咸味,他才惊醒,不知何时,头盔里竟然隐藏着两道泪痕。
喧天的战鼓,飞扬的沙尘。
那么近的距离,那么远的相依,那么近的守候!
目光穿过喧闹和危险,在空中交接,绽放出璀璨的礼花,消逝了喧闹,远去了征伐。
“哼!”赵与善见安达远一脸富足的微笑,忍不住冷笑:“趁能高兴的时候就多笑一会吧,一会,说不定你们就阴阳相隔了!”他不承认,当看见四道深情的目光相互依偎时,他有多么地愤恨嫉妒。那是他一直渴望,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温暖和幸福!
“是吗?”安达远笑得平静,“那就多谢你的提醒,我会在活着的时候尽量快乐,在死去之后,永远忘记烦恼。至于你……就守着你的梦里城堡,空中霸业过活吧!”
“你!”赵与善双目圆睁,本想教训安达远一番,却在接触到她眼里的坚定和从容时,败下阵来,“随你的便!”
安达远完全无视赵与善,被反绑着的手腕不停地动着,将绳索在身后的木桩上用力蹭着。
“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安达远身边的容之小声说“即使手腕上的绳索被你磨断了,你也逃脱不了。别忘了,你身上还五花大绑着呢!除非你可以将木桩拔下战车,背着木桩逃走。”
安达远翻了个白眼“谁跟你说我想磨断绳子逃跑了!我只是被绑得难受,想要将绳子松脱一点。”
“没有最好!”容之用眼神警告安达远。
赵与善听见容之和安达远窃窃私语,疑惑的眼神飘过来,在撞上安达远的眼神后,立刻变得凌厉。扭头,继续监视敌方动向。
安达远吐吐舌头,不理会赵与善的“风云变幻”的表情。
战鼓声歇,华方国阵营中一个银甲小将疾驰而出,奔到百越阵前喝住坐骑,长枪一挑,警示“识相的就快把安姑姑乖乖送回来,否则,很快我们就会将整个江城夷为平地!”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