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这里?连个家人、邻居都没有?”
她的脸因这番问话而隐隐动,顷刻间,一串串的泪珠落下,拿着刀叉的双手亦无力的颤抖。
“喂……”他慌了,她怎么哭了?真是糟糕,他最怕女人在他面前掉眼泪。
“你怎么了?不想回答也不要哭嘛!’’
她泪如雨下,只是颤抖着双肩,连抽噎的声音也不敢发出。
他下意识地绕过桌子,按住她微颤的肩头,蹲下身仰望着她低垂的小脸。
“你有委屈是不?说给我听听,天下无难事,尤其是对我而言。”她终于正视他,泪水滋润后的眸子水盈盈的。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他得意地挑挑眉,自傲的神采立即在他脸上呈现。
“我叫奥格齐金,你听过‘新蒙兀儿帝国’吧!”所有人的答案都会是肯定的!因为它是带动印度经济的大动脉,是企业界的王国。
然而,她轻轻的摇头。
奥格齐金瞪大眼,跌破眼镜地张大嘴,有如见到本世纪最稀奇的动物般讶异。她没听过?!
“你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耶!”他微微一叹,“你真是一个奇迹。”
“我……”她幽幽地说“我是个异数。”
“异数?怎么说?”
她看着他,眼神空空洞洞的。“你听过活女神吗?”
奥格齐金偏过头,若有所思地点头。“有是有,倒是没见过,听说她们美丽多金……”他停顿了下,直盯着她。“难道你就是……”
“我是!”她肯定的回答,也看到了他脸上闪过的奇异光芒,她的心口没来由地抽痛了起来,看来他与其他人一样。
“你走吧!”她欲起身,肩头的压力让她不得不坐在原地。
他对她黯然神伤的表情不解。“你又怎么了?把话说清楚我再走。你是活女神跟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你……真的不知道?”换她讶异了。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梅禾嫱轻吐口气,娓娓叙述这些年来受人歧视、冷讥、孤寡至今的原因,一点也没有隐瞒。听完她的话,奥格齐金动容的将她拥入怀中,怜悯她悲凉至此,更佩服如此娇弱的她,竟是如此独立。
“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你……”她在他怀中不安的窜动。“我叫梅禾嫱。”“你很寂寞是不是?”他捧起她的脸,诚挚地问。她的心湖被他的话所震撼,他的话如利刃般的剖开她的心,透彻的瞧出她的伤处。
“我带你离开这里。”他道出心底的话。
“为什么?”他们非亲非故,他为何要这么做?
“我想让人知道,活女神并非想像中那么可怕!”他真心地说。
“你不懂,我有先证,我只会带来厄运。”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讽刺性的挑起一边的眉,勾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
“我不相信这种人云亦云的谬论,而你如果只是一味的远离,等于是你对自己的放弃,你应该试着去破除这种迷信。”
“我没有那么伟大。”她无奈的说“这是世代以来的流传,我……”
他打断她的自悲自怜,独断地说“你明天就跟我下山!”
她瞠圆了眼,这人怎么这么霸道?“我们非亲非故,你无需……”
“反正你跟我下山就是了!,’他将刀叉递回她的手中,柔声劝道“吃吧!吃完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带你下山去见识见识。”
她本来还想开口说什么,却他专制的塞了一口青菜,满腹的疑惑跟着被她吃进了肚子,只能用一双大眼圆溜溜地盯着他。
他真的只是怜悯她而已吗?奥格齐金亦开始质疑!
◇◇◇
颜美姬无奈地瞪着阿克铜的吃相。“就为了这个天多鸡,你放着你兄弟在山上挨饿受冻,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放心啦!”美食在前,阿克铜不痛不痒的回答“我买通了村里的人帮忙找,人多好办事,一定会找到的。”
真搞不懂他为何可以如此的放心?这可是攸关性命的大事耶!
“站在人家的地盘上,还说这种话!”她想到他出门才短短二个小时便折了回来,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美食吃光了。
“亏汗特铝替你留下食物,否则你一样吃不到。”她不否认天多鸡的美味,只因为她自己只吃到一个翅膀而有些许的不甘心。
“这你就不懂了,天多鸡要热食才好吃,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来的?”他抓起鸡腿,津津有味的啃着。
她在…旁乾瞪眼,气愤愤不平的说
“我就知道你是存心的,原来兄弟与美食在前,你宁愿选择美食。”
“未必!”他还算有点良心的回答。
她冷声嘲讽“从来没看过你忧心的样子,我就不信你没有担心的事。”
阿克铜嗤笑一声,想他阿克铜胆大包天,恣意妄为的行事作风,没有什么事不能解决。他提高音量说
“担心?在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
“我会等着,等那两个字出现在你脸上。”她反讥,视及桌上的图腾,转而问道“对了!汗特铝说奥格的工厂近日有些麻烦是吧?”
“你知道泰姬玛哈陵吧?”他反问。
“世界一绝、人间最美丽的建筑物啊!”想起这个她可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汗特铝是当今首屈一指的建筑师,全世界建筑师的偶像。“出自你们祖先的手嘛!怎么了?”
“大约十年前,一些环保人士已经计算出泰姬玛哈陵的上空有四种不同色调的污染尘,其中的二氧化硫每天就超过一百二十公斤但亚格拉主市已发展成仅次于加尔各答的印度第二大冶炼工业城,大约有超过五十万人从事这种工作。”他感慨的表示“早就有人预言,泰姬玛哈陵在三十年后即将消失,就是因为人类的无知和贪婪造成的,污染、酸雨、石癌等,正在快速的破坏这件至高艺术极品。”
颜美姬深有同感的低思,难怪上次和汗特铝去那里时,他会出现心伤的神色。
“为了拯救这个国宝和世界上一级的古物,近年来,绿色律师组织的活跃人士麦哈塔向国家最高法院呈交请愿书,呼吁政府正视这个污染的严重性,力挽陵墓,保护人间的极品。”
阿克铜抹抹嘴上的油渍,继续说道“一般的工厂老板并不关心陵墓的存废,然而最高法院发布的命令,使得他们相当头痛因为当工厂迁走,便会造成失业人口的剧增。而这些失业工人走上街头抗议,许多工厂老板甚至发动群众公开抗争,包围陵墓表示强烈抗议,后被警力驱散。数千名工人高喊有陵墓,没饭吃!”
“这也对啦!陵墓是死人的东西,当然不能拿来当饭吃。”
阿克铜白了她一眼,“可是,陵墓是我们祖先的遗物,又在奥格的统辖范围之内,他急切挽救这项古迹,所以配合政府的指令做事。”
她接了口“所以,那些工人便群起反抗?”她看见阿克铜点头,自己却不以为然的摇头。“据我所知,这个陵墓每天至少吸引两千名的外国观光客、两万余名的印度国人,一年可为政府赚进一亿五千万美元哩!这些抗争的民众真是不会想。”
“别忘了,这些民众全是仰赖工厂来维生,靠着陵墓光业吃饭的人毕竟是少数。”阿克铜分析给她听。
“那……奥格有什么解决之道吗?”
“他是亚格拉的大老板,他说要迁,集团下的小老板是无法反对的,迁厂不是废厂,他已选定了地点建立新厂,等一切设施完备,就全部迁移。”阿克铜努力的想着奥格齐金曾对他提过的话。
“他的麻烦是什么?”她疑惑地问。“听起来,并没有裁员的情况,应当不会有人因为失业而发起抗争了吧?”
阿克铜打了个饱嗝,满足地了一口酒后才说
“那你就错了!人呐,老是有一堆意见,失业的问题是解决了,但也限于奥格的工厂。一些员工认为这么大举迁移至别区,教他们远离家乡,有人还是不愿意。”
她讽刺地说“真是太麻烦了!真让人左右为难。”
“那可不!”阿克铜耸肩,“不过,这个问题相信很快就可以解决了,因为只要奥格心一狠,一声令下,这些员工不服从也不行。”
“霸权主义!”她冷冷的批评“屈服不等于折服!长期生活在这种强权下,一旦反抗起来是很可怕的。”
“你以为奥格是傻瓜吗?他虽然霸气,但权衡事宜这四个字他还是懂的。”
“他最近就在为这件事做安抚的动作?”颜美姬问。
“可以这么说。”
她的眉瞬间蹙起,“那我再问你,汗特铝是不是来这里担任安抚大使的?”
阿克铜拨开手,“没法子,谁教他生得一副羡煞人的面貌,光靠脸就很吃得开。再说,他有权有势,又会说话,相信他一定有法子说得让那些人不得不听从。”
“怪不得!”她咬牙切齿的捏住他的手臂一扭。“他从刚才就一直忙得不见人影,原来就是为了你们的好兄弟在做事。可恶!”
“哇——”尽管阿克铜像极了铜墙铁“臂”,但他毕竟还是肉身,经过颜美姬超级用力的一扭,还是会痛的。
颜美姬恶狠狠地补充说“六个城主中,就你一个人悠哉游哉,就只会吃得壮壮的,还会做什么事?”
“看我的体型也知道,我从事保全最适合,现在全度有三分之二的保全业都归我管哩!”阿克铜得意洋洋地说。
“了不起、了不起!”她开始冷嘲热讽“可是你将奥格‘保’到人都不见了,真是一点也不安‘全’的保全公司。”
“哎呀!他的个儿跟我差不多,况且野地求生他又不是不会。放心啦!他不会有事的。”
“要换作是你,你的夥伴一点也不为你的安危着想,你会作何感想?”她正经的看着他。
“换作是我?”他正视她,正经八百的回答“我不会让人有替我担心的机会。”也就是说——他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
“算了!”既然如此,她也无话可说了。
正文第三章
离开山上前,梅禾嫱不只一次,反问自己,为何会不由自主的相信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他相貌堂堂,但对她而言,昨天以前,他还是个陌生!
“你……”她忧虑地问“会不会把我卖?”
奥格齐金忙碌的背影突地停住在回过头时,表情阴惊地说
“你想后悔吗?恐怕来不及了。”
她瞠圆杏眼,惊愕极了,瞬间在咽了起来“你……你想怎么样?”
奥格齐金的心底泛上一抹失望,看来要她完全信任他,得花费一些时间,思及此,他不禁疑惑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她的孤寡又于他何事?
就当老天安排了他来发现她的存在吧!他替自己找了个借口,他必须带着她走回人群!
这一点有那么重要吗?他有些许茫然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我不想怎么样!”他恢复喜悦的神色,“放心。你无需防备我什么,到了山下,你必须先学着信任我,你会很安全。”
“不过……”她还是担心。“我还是觉得怪怪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的心就是不踏实。
“你会适应的。”他以宣示的口吻“我保证!”
她的眼神之中,仍旧闪烁着不安的光芒。
奥格齐金调开目光,看向屋前的羊肠小径问道“你记得下山的路吧?”他选择这个问法,是因为她说过,自从她上山以来,就未曾下过山了。
她的睫毛如羽扇般动了几下,无法肯定地表示
“我只记得一点点,还可以试试看。”
“还可以?”他挑着眉头,对她的说法稍有微辞“试试看?会不会愈走愈深山?”
梅禾嫱听不出他的调侃,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说
“不会的,不然,我那群牛也有办法带我们下山。”
“那群牛?”不知怎地,他就是对那群牛很反感,可能是昨受到它们的“瞪礼”,心里仍然不痛快。“我只听过老马识途径,倒没听过牛也会?”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大,又或者牛有灵性,他的话才说完,牛群便发出“哞哞”的抗议声。
她指着牛群解释“这里的每一只牛都是我一手带大的,当初我从贩商中买来一对德佐牛,就是中间比较庞大的那两只,其他的都是这一对的下一代。我平常都放着它们四处走动,山路对它们来说,是比我熟的多。”
“可是,它们又不是人,怎么跟它们沟通带我们下山?”他不以为然地说。
“没关系!”她移步走到牛群,“我来跟它们说,它们懂的。”
真的假的?他有些怀疑。眼看着她蹲在那对长老级的“牛夫妇”面前不知喃语些什么,他只听见牛夫妇哞地一声后,她便站了起来..
“你真的能跟它们沟通?”他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难不成你真是神仙转世不成?”
她则是轻轻的摇摇头,“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六年,伴我的只有草木和它们,我如果不懂得与它们沟通,我迟早会忘了怎么说话。”
为了避免她感伤太久,他转口问“那么,协议要带哪只牛下山了吗?”
她瞪直了双眼看着他,充满疑惑的表情让他有些莫名
“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刚才说……”
“带哪双牛下山呐?”他重复了一次后,她愣怔的表情又出现了。
“怎么了?”他被她激得有些许的不耐烦,没好气地问“有问题就说,不要用这种表情让我猜。”
梅禾嫱咽了一口气,低声下气地回答
“我……我以为你要将它们全部一起带下山……”
“一起?”他迅速扫过那群牛只,少说也有十来只。“不会吧?那么多!你要它们全部跟着你下山!”
她的头微微地一点,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他的心因此而软化,看来只有配合她了,谁教他坚持要她下山呢!
“好吧!不然它们留在山上也没有人可以照顾。”
语毕,她像重获生机般的露出微笑。而她这么一笑,又让他在瞬间迷失了!心湖中的涟漪转换成惊涛骇浪,激动且悸动。
她本能地摸摸自己的脸,狐疑的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没有……”他察觉自己的失态,作势提起行李以化解自己的尴尬。“走吧!”
她悄悄地瞧了奥格齐金一眼,缓缓地晃过他的身边,将牛群从内赶了出来。
◇◇◇
随着牛群在前领路,小径渐宽,路上微薄的积雪因阳光的照耀而融化,草木忍受着冬季时的凛寒,与夏季来临的时候,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景色。
“只要看到了村落,就代表到了山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一个转弯,山路变窄了,小道蜿蜒千迥百转,仔细观察,虽为冬季,但四周尽是林相绝美,风雪遮掩不了山径步道的美景。
她的眼,任凭徜徉其间,她的耳,倾听树叶迎风飒飒作响,她的心,因接近山下而欢欣跳动。
奥格齐金盯着她沐浴在树荫阳光下的俏脸,感受到她飞扬的心,他的心也跟着雀跃。
“你听过吗?我听说这里的西姆拉市冬季的时候有‘长夜漫漫’的封号,你知道为什么吗?”她闭着眼,深吸了口气问他。
“为什么?”这山区他不熟,也许阿克铜会知道。
“因为在冬季的时候,雪花纷纷藕落,使全城成为银色世界,酷寒的冷风横扫街头,冰天雪地的景色让人难忘。”
“你看过吗?”他问。
梅禾嫱收起兴奋,黯淡地回答
“没有,我在六年前,经过市区时,听那里的人说的。”
他走了过去,住她柔弱的肩头安慰道
“你会看到的,我保证。”
她茫然地看着他,他似乎很喜欢“保证”!确实,她听到了这两个字眼的时候,才会有安心的感觉。
◇◇◇
“什么?找不到”阿克铜如暴龙般的朝着他眼前的人群喷火,难道这群人全叫“饭桶”不成?
“我就说嘛!”颜美姬适时的在门边出现。“连主人都粗枝大叶,更别说是手下的人了。连个人也找不到!”
“你少罗唆!”阿克铜火大的怒吼。
颜美姬还他一个白眼,“现在烦恼有什么用?也不反省一下昨天是谁连人也不去找,就只顾着吃的。”
“够了没有?”阿克铜忿忿地骂道“真搞不懂,你这个样子,汗特铝怎么受得了你!他真是中邪了。”
“你管不着!”她顶了回去,眼一转,只见圣河的对岸,出现二个人影和一群牛。这副景象相当抢眼,尤其是那抹娇弱的身影和健壮的体格,形成强烈的对比。
“咦!”阿克铜怪叫起来,那位体格强健的男士不就是失踪了一夜的奥格齐金吗?他的“换帖”兄弟。“他……身边的那个人是女人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颜美姬瞪了他一眼,破口大骂“你瞎了不成?一看就知道那个人影是个女人了还问。过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吗?”
“新蒙兀儿帝国”的六城主之中,就属阿克铜的个性作风与颜美姬最为像,好在两人不是情侣,否则不止是臭味相投,甚至会天天吵翻了天也说不定。
“好家伙!”阿克铜张着斗大的铜铃眼,不平的说“我们去打猎,我两手空空的回来不,他倒是猎了个女人回来了。”
“我懂了,他是来跟你炫耀的。”颜美姬加油添醋。
在奥格齐金的视野范围内,他不难猜出远处的两个人正在讨论些什么,他得让梅禾嫱有心理准备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