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门苔满嫩弗发,墙脚倾斜殿欲踏。弥勒佛旁棘楚乱,观音像下草薄杂。
尘梁上看蛛织网,破户前闻乌鸟呱。堆粪香炉有兽印,铺藓台面似青唰。
还好几尊佛像前那块空地倒也干净,上面还铺有稻草,看来打这路道通过的行人在这里歇脚过夜的也不少。五人把马匹拴在外面树上。然后进入破庙,把那空地打扫一翻。天色渐晚,碧空繁星初现,却非有月之夜。杨正义到山林中找来些干柴,又打了几只野鸡、野兔。回庙生火,拷肉分吃。
突听“啼嗒,啼嗒”一阵马蹄声由远致近,后竟在这庙门了停下来。杨正义等人停下口来,目视庙门。不多时,门外走进一头带蓬纱的黑衣女子,左手握着一柄长剑。她刚进庙门时,见里面竟有这么多人,微微愣了愣,可因脸面给那蓬纱遮住,却看不清表情,只见她坐到杨正义一丈开外的地方,面朝门外,自言道“真没想到大师兄竟离开了无量山,他会去什么地方?”
杨正义心中暗道“不想这荒山野岭竟会遇上这么个武林人士。只恐她也赶了一天行程,却也讥饿。”杨正义撕下一半烤鸡,扔向那黑衣人道“姑娘接着。”那黑衣人手一扬,接下那半边烤鸡,怔了怔,说道“多谢。”声音轻柔。那黑衣女子撕下一只鸡腿来,正欲吞吃,却好似想起什么来,那鸡腿的手在空中停住了。只见她转过头来,看了看杨正义,身子却微微颤抖了两下。“请问壮士高姓大名?”那黑衣女子声音有些哽咽。
杨正义心中一惊“此人声音好是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在下姓杨名正义。”
那黑衣女子身子又是一抖,手中那半只鸡竟给掉落到地上。只听她一字一句道;“杨——正——义,我们真是冤家路窄呀!”话语甚是凄切。杨正义暗自寻思,心中暮地想起一个人来,“莫非你是龚晓雪。”
那黑衣女子摘下头上篷纱,露出一张秀丽的脸来,但见她峨眉横翠,青丝胜黛。虽已三十七八年岁,却一样美貌迷人。杨正义见了她面貌后,心中顿是百感交集,他上前两步,轻声道“晓雪,真是你!没想到我们会在这荒山破庙再见。相信你肚子也饿了,不如过来坐下一起吃些东西。”龚晓雪则冷冷道“你何需在此虚情假意关心我,我看你心中只有玉无悔。”
“晓雪,过去的恩怨我们就别再提它了,当年确是我对不住你,但我也有难言的苦衷。”
“苦衷,哈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你当年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疼我,爱我,只是你身在纯阳,不能谈婚论嫁。是的,当年你确是身在纯阳,的确不能谈婚论嫁,我也认了,我只能抱怨老天对我不公,对我残忍,可我却从来未怪过你,怨过你。可你……”龚晓雪话到深处,竟是腮边泪坠,伤情凄泣。只听她继续道“可如今呢?你竟和那狐狸精结成了夫妻,双眷双飞,好是幸福!你能为她而轻易离开纯阳,为何当年就不能为我而离开纯阳?”
杨正义大声道“不许你侮辱你师妹,我是先下纯阳,再认得无悔的,却非因她离开纯阳。”龚晓雪泪如雨下,泫然道“你倒真爱那狐狸精,一听见我辱骂她就对我这般凶。”杨正义看着龚晓雪那双泪眼,软下心来“晓雪,别提这些伤心事了。”龚晓雪侧过头去,沉吟片刻。“杨正义,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何打这路经过?”龚晓雪一阵冷笑。
杨正义给问得莫名其妙,怔了怔道“你是回无量山来了吧!”龚晓雪哈哈大笑“不,我是上百灵堡了来。”“你上百灵堡为何。”杨正义一脸惊愕。龚晓雪笑得更开心了,可笑声中却似含哭泣。“我没干什么,只是想找玉师妹比试比试武功,看她是因为美貌胜我,还是因为武功胜我,才得以抢走你的心。”杨正义一把抓住龚晓雪右臂,惊悸道“你…你把她怎么了。”
“结果那狐狸精武功不如我,给我一剑杀了,还有你和那狐狸精的野种,也给我杀了。”
“啪”一声翠响,只见龚晓雪脸上立现五给指印,龚晓雪本能躲过杨正义这一巴掌,可她却未躲。两行痛泪又情不自禁从她眼眶涌出。杨正义颤声道“你…你…”握剑的左手咯咯生响,心中却是万念俱焚。“嗖”,寒光一道,一把冷冰冰的长剑已架在了龚晓雪脖子上。龚晓雪却未躲闪,双眼泪如泉涌。
“杨大哥,我看她根本就未去百灵堡,她只是存心说话来气你罢了。”潘莹道。
杨正义凝思细想,醒道“我怎么就这么相信她话了呢?她根本不知道我这些天不在百灵堡,却又怎会去杀我妻儿?听她言语,她当是回无量山去找她师兄黄炳民了来,只是恰巧经过此地罢了。而刚才她那些话,无非是说来气我的谎话。”想到这里,杨正义倒因刚才打龚晓雪那一巴掌内疚起来。杨正义慢慢放下剑来,愧色道“晓雪,对不起。”
“哼,哪来的死丫头。竟敢在此胡言乱语。”龚晓雪侧目看了看潘莹,冷笑道“好美貌的狐狸精,让姐姐我看了好生嫉妒。要是你在不闭上你那张臭嘴,可别怪我画花你脸蛋。”潘莹道“脸蛋美不美又有何关系。杨大哥是不会喜欢心狠手辣的人。”“你…”龚晓雪给潘莹说道痛处,心中慎怒难忍。只见她右手一扬,掌如狂风般向潘莹攻去。潘莹武功虽是不弱,可龚晓雪这一掌实在太快,快得她还未及缓过神来,胸口已给龚晓雪掌风压得揣不过气来。
杨正义惊呼道“小心。”可他站在这边,却哪来得及阻止。危险之际,却见赵宗惠右手一把推开潘莹,左手强迎龚晓雪来掌。只听“砰”一声大响,赵宗惠似一断线风筝,飞了起来,直撞向那边佛像。杨正义见状,忙一个箭步跃过去,接住空中的赵宗惠,赵宗惠才得免撞在石佛上。杨正义把赵宗惠放到地上,却见赵宗惠吐出一口鲜血来,看来内伤不轻。
潘莹、陈彪、吴汉忙围了过来。“赵大哥,你可好。”潘莹两行痛泪潸然而下。赵宗惠轻轻一笑“且无大碍,莹儿,你可受伤。”“我…没事。”潘莹咽哽难言。
龚晓雪奚落道“满痴情的吗?”陈彪给气得暴跳,他刹地站起身来,怒吼道“老子和你这恶女人拼了。”说着就要冲向龚晓雪。杨正义一把拉住陈彪“陈兄,你非是她对手,让我来。”说罢就走了过去,愤忿道“晓雪。你实在太任性,我今日非教训教训你不可。”“我今日也要杀你这个薄情郎。”龚晓雪“嗖”地拔出手中长剑。“看招。”杨正义大喝一声,便一剑扫向龚晓雪大腿。两人片刻即交起手来,从庙里斗到庙外。好斗
满天繁星照夜空,繁星下,两道黑影较飞舞,如同鸳鸯共戏斗。气怒剑出只为兄,剑舞满天星。‘魁星点笔’直点大腿。‘鹰凌长空’施无数手段。左遮右挡安许半分闲。直打到树摇山动天地暗。
数道清风吼山林,清风中,一对寒剑闪银光,好似龙凤争强弱。含恨剑迎心已碎,剑起数道风。‘顺风扫尘’反扫腰间。‘雁落平沙’展许多技艺。前迎后跃怎容一刻松。却杀得土飞石裂鬼神惊。
正是天遁剑法对清风无影;侠义英雄斗痴情儿女。
两人相斗数十回合,却不见胜负。杨正义乃丹阳真人二弟子,天遁剑法使来极有威力,而龚晓雪却是当年无量门门主龚剑锋的女儿,武功当然高强,无量门绝学清风无影剑更是出神入化,可杨正义必定是男儿身,两人剑法虽是在佰仲之间,杨正义却要在内力上占优,再斗几十回合,龚晓雪便渐渐处了劣势。又斗一会,龚晓雪内力大耗,却是连遇险招。杨正义停下手来,冷冷道“你自走吧。”
龚晓雪呆呆看着杨正义,沉吟良久,一扭头,飞身上马,扬鞭驰去。“杨正义,我今生不报你负我之恨,我誓不为人。”冰语伴随着“啼嗒,啼嗒”的马蹄声,渐渐远去。杨正义看着龚晓雪渐渐消失的背影,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十六回 七夕定情
杨正义走进破庙,忙过来为赵宗惠运功疗伤。疗伤完毕,两人都是大汉淋淋。赵宗惠却也好了许多。当晚,吴汉连夜骑马去就近寻找大夫,杨正义、潘莹、陈彪则一直守侯在赵宗惠旁边。待吴汉请来大夫,已是三更过后,那大夫给赵宗惠治疗一翻后,又开了些药物,方才离去。
天晓之后,杨正义道“我看贤第你现在行动还不是很方便,我们今日就在这里多住一夜,翼日再行。”
当夜,杨正义又去打来野味,烤好后分给大家。“杨大哥,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武功竟是这般高强。”陈彪边吃边道。杨正义轻叹道“你们可还记得我给你们提过的那无量门门主龚剑峰。她就是我龚师伯之女。”陈彪大声道“难怪她武功这般高强,竟和杨大哥你相差不远。”
赵宗惠捉摸道“听你们言语,大哥你好似曾与她有过一段情冤。”杨正义点点头道“是的,当年她和她爹从无量山来到中原和我们共抗那姜魔头时,我就和她相识了。此后她却深深爱上了我,我对她也彼有好感。可由于我当时身在纯阳。不能谈婚论嫁。她要我离开纯阳,我没有答应,她倒也不怪我。后来龚师伯在九华山一战中战死后,她也就自回无量山去了。此后我便再无她半点消息,这一过就是十八年,却没想到昨日会在这里与她相遇。”
吴汉点头道“原来如此,对了,杨大哥,那龚大侠死后这无量门的门主又是谁呢?”杨正义道“现在无量门门主乃是龚剑锋大弟子黄炳民,我倒是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他却也是个侠义之人。”
次日,赵宗惠伤势好了许多,已能行动自如。天晓之后,五人便缓缓上路。行至下午,方到金佛山脚下,半柱香时,五人便上了山堡,走到房屋前,此时天将至晚,房内已有点点星火。杨正义在门外悦喊道“无悔、程啸,我回来了。”边喊边往里去。
只听里面一孩童欢叫道“是爹,是爹回来了。”片刻即从内蹦蹦跳跳出来—五六岁大小的孩孩童,那孩童一见杨正义,急扑入怀,“爹,你可回来了,想死我和娘也。”杨正义轻轻摸抚着杨程啸的头。满心欢悦道“程啸,你娘在房里吧?”此时则见里面走出个二十岁的美妇来。
那妇人迎了上来,满面笑容道“正义,你怎么去了近一个月才回来,程啸每天下午都到那边山口去盼你呢?今日总算是盼到了。”杨正义笑道“这孩子,程啸,快告诉爹,爹走这段日子里,你可听娘话?”“听了,听了。你不信就问娘,”杨程啸忙大声道。
玉无悔看了看赵宗惠,潘莹四人,笑道“正义,你快叫你这几个朋友进房坐!站在门外却像什么话。”杨正义忙“你看我,太高兴了连他们也忘了介绍。”于是杨正义把赵宗惠四人依依介绍。玉无悔喜道“真没想到你这一路竟结识了这么多友人。”杨正义又向赵宗惠等人道“这便是我妻儿。”赵宗惠等人都和玉无悔相互问候。杨程啸也喊道“赵叔叔、程叔叔、陈叔叔、潘姨姨。”潘莹笑道“这孩子可真是可爱呀!”
众人进入房里,玉无悔忙去弄来好酒好菜,当夜设宴。众人把酒言欢,不在话下。杨正义把这一路的经过细细说与玉无悔,连在荒庙中遇见龚晓雪也毫无保留地说出。
一晃数日,此时赵宗惠伤已基本痊愈。这日晚上,赵宗惠和潘莹饭罢,便向房屋后门走去。后门出来便是一条林间小道,两边乃是茂密松林。小道十几丈外则是一块低一阶的大石坝。石坝方圆十几丈,乃天然形成。石坝背靠松林的这一面置有几张石凳,看来平日杨正义他们也常到此聊天乘凉。外侧则是一万丈悬崖,崖与对面山峰离得很近,形成一道七八宽的深谷。这深谷说来倒也奇怪,谷中有连绵不断的雾气升起,雾气很浓,夜晚更甚,有时连坝石松林也迷漫在烟雾中,真是土仙境一般。那雾气甚寒,夏日夜晚在这里乘凉正是佳地。而前几日,赵宗惠和潘莹夜里也来过这里几次。
赵宗惠和潘莹来到那大坝,坐到石凳上。潘莹轻倚躺在赵宗惠怀里,望着满天繁星,柔声道“今晚乃是七夕佳节,正是牛郎织女相会之日。他们今晚多幸福呀!”
赵宗惠也抬头看着满天繁星,作一首诗曰
“佳月一弯西坠早。繁星满汉夜眠迟,狡狐结对轻声语,仙雀成双伴树栖。
雾靡风香疑梦境,牛郎痴女眷相思,鹊桥比翼双飞鸟,但愿人间连理枝。
潘莹芳心窃喜,甜甜一笑道;“你就会哄人开心。”赵宗惠笑道“我可是真心语,却又怎么是哄人?”两眼深情地看着潘莹,情不自禁地俯下头去吻向潘莹那两片樱唇。四唇相交,传递多少情语。
“嘻嘻。”从松林中传出一孩童的笑声。赵宗惠忙抬起头来,转过去笑骂道“小崽子,给我出来。”杨程啸从松林中跳了出来,欢笑道“哈哈……都给我看见了。”潘莹面色微红,轻笑道“程啸,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却跑到这儿来。”杨程啸得意道“爹娘都叫我别到后山来,我却不知为何,就悄悄偷跑了来,结果,就看到赵叔叔把潘姨姨搂在怀里,真是害羞呀!”杨程啸说着就用右食指划了划脸蛋。
赵宗惠和潘莹相视而笑,赵宗惠道“程啸,快回房去,叔叔和姨姨有正事要谈,”“哼,你别哄了,哪有谈正事搂着别人谈的。”杨程啸道“我看你是想欺负潘姨姨吧?”潘莹正起身来,笑道“好了,赵叔叔不搂着潘姨姨就是了,你放心,赵叔叔不会欺负我的。你快回房去吧!这里冷,一会会着凉的。”
杨程啸想了想。“那好吧!潘姨姨,要是赵叔叔欺负你,你可要告诉我,我会帮你的。”说完就一跳一跳地回房去了。赵宗惠和潘莹又是相视而笑。“程啸这孩子真是可爱。”潘莹叹道。赵宗惠笑嘻嘻道“要不我们也生个孩子。”潘莹桃脸微红,却是更显美丽。
转眼又是天过去,这天晚饭时,赵宗惠突道“大哥,大嫂,我们已在这里住了多日,也该是离去的时候了,我们已决定明早就起程。”“既然贤弟已作决定,大哥也不便强留,却不知贤弟一路是直接回京还是另有打算。”赵宗惠道“这里离眉山已不远,我打算去那里拜访我义兄苏洵。然后再回京城。”
“这样也好,既然贤弟你明日即去,也不知我们兄弟这一别,何年何月方能再聚,我们今日就来个一醉方休!”杨正义说罢,便去抱来几坛好酒。当夜欢极。次日送别,不提。
第十七回 夜起萧声
岁月匆匆,三年时光转眼即去。这日下午,已是八岁多的杨程啸突跑进房门来,叫道“娘,外面来了一抱着个婴儿的奶奶。”玉无悔满面惊喜道“定是娘回来了,我出去看看。”于是快步出门,却见一六十岁左右的老妪走了过来,但见她眉如秋月,眼似星光,云鬓藏冰雪,双耳挂宝环,右手抱一女婴,左手则拿着一玉萧。
玉无悔忙迎上去,欣然道“娘,你总算回来了,这些年可把我们盼得辛苦!”玉如英也是满脸欢悦道“这些年我也想你们!”然后又摸了摸杨程啸的头道“程啸,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外婆走时你才四岁,你还记的外婆吗?”杨程啸疑惑地看着玉如英,又看了看玉无悔。玉无悔笑道“程啸,快叫外婆,你以前不是整天闹着要见外婆吗?”
杨程啸又看了看玉如英,笑道“外---婆,外婆快进屋坐。”边说边拉着玉如英往屋里去。玉如英笑道“这孩子真是懂事。”然后就同杨程啸一起入房去了。玉如英坐下身来,问道“正义没在家?”“爹在后面石坝上练剑呢?我这就去叫爹。”杨程啸说完就向后门跑去,玉无悔则忙去冲来一杯热茶。
少时,杨正义即来,见了玉如英,喜道“娘,你总算回来了。”“我这一去就是五年多,却也该回来看看我的乖孙子了。程啸,快过来外婆好好看看。”杨程啸来到玉如英面前“外婆,你怀里这婴儿是谁呀?”“对呀!娘,这孩子是哪来的。”玉无悔也问道。
玉如英左手把杨程啸搂到怀里,轻声道“此事说来倒也蹊跷。我在回来的路上,在江陵附近一大道旁看见一受上男子躺在地上,怀中还抱一婴孩。我忙上前扶起他,却见他嘴角胸口全是鲜血。他语气微弱地对我说道‘好心…心人,救…救这?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