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计划里没有你。”
田甜轻笑一声,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宗中敛,“阿敛你要好好的。”
阿洪跑回来时,两人正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他喘着粗气,看着安全的田甜和宗中敛,终于呼了一口气,靠在门上,全身虚脱,一遍一遍喃喃,“还好……还好……”
田甜跟着阿洪走了出去,自然,找彭茵报仇这件事也并未让宗中敛知道,她轻轻将门关上,坐在长椅上,“发生什么事了?”
“彭茵她……她跑了……”阿洪气虚地说。
“然后呢?”
“田甜小姐,是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
“别说这些话,我不爱听。说些有实际意义的。”田甜冷声说道。
“那男的把你和少爷的信息暴露了……”阿洪的声音颤抖,“所以,彭茵知道是我们……”
“最近找几个人好好照看着你家少爷,不许有任何差池,再找几个人观察彭茵的动向。”
“那你呢?我安排几个人保护你吧。”阿洪说道。
“不用,”田甜直接拒绝。
“为什么啊?”
“因为,怕是已经晚了。”田甜淡定地说,“你让那男人去外地躲一段时间,彭茵会对他不利,毕竟是我把他拉下水的,你马上去吧,我先回家看看。”
“田甜小姐……”阿洪跟上去说。
“别再跟着我了,我自然有自己的解决办法。”田甜森然说道。
阿洪只得停下了脚步,他担忧地说道,“那你自己小心点。”
“嗯,我知道。你对宗中敛说下,我先走了,就不对他告别了。”说完后,田甜便走出了医院。
可谁知,这一别,也有了四年。
田甜的心里也很是忐忑,她打了一辆车,飞快地赶回了家。
大门是敞开的,小院儿里有零星鲜血的痕迹,她眼皮“突”地跳动了一下,到屋内后,发现……
房间被翻得一片凌乱,油画甩掉在了地上,电视、电脑统统被砸掉了,沙发上一片凌乱,阿兰和老张也不见了踪影。
田甜蹲在冰凉地板上,这便是,对她宣战了么?她握紧了拳头,咬着嘴唇,踩过碎了满地的玻璃渣子,鞋子和玻璃摩擦在一起,是刺耳的声音。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勉强自己弯了一下嘴角,开始一点点的整理房间。
整理完后,也是晚上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可是,冰箱也已经被砸坏了,食物都被踩烂,没有什么是可以吃的。
阿兰老张失踪了,田澄去法国了,父亲死了,宗中敛腿折了。好像所有不幸的事情,全部都发生在了她的身上,可是,为什么不冲着她来呢?为什么就她一个人还好好的?
看着好好的,其实,心里都烂了,发臭了。
都是她自找的不是吗?她将小澄赶走了,将彭茵惹怒,阿兰老张生死不明,都是她一手造成的,不是吗?能怨谁呢?
留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吧。大家都不在了,她要守护的人也已经不在,眼前的世界已是满目疮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理由了,所以,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个计划。太困了,不想再挣扎了。
好想睡觉哦……
好想就此躺下,安静地睡过去,放下一切繁杂沉重的报复,躺在软绵绵的床上,闭上眼睛,从此,与这个世界隔离。
她环视周围这个冷冰冰的家,慢慢蹲了下来,靠着沙发的一角,顺手抓起一块锐利的玻璃,伸出手腕,空洞的眼睛淡淡地瞟了一眼细细的,阡陌交错的血管。只要这么轻轻一划,随着鲜血的流出,她的生命也将终止,真好。
细长而白皙的手指握住那块玻璃,轻轻放到另一只手的手腕上,然后,用力的刺开弹指可破的雪白肌肤。
痛感由此而蔓延全身,再用了些力气,感觉够深了,一点一点将口子扩大,嫣红的鲜血如同汩汩河流一般,喷涌而出,飞快地流到她的手上,在经过指尖,滴到腿上,流至地板。
随着口子的破开,地上绽放出朵朵鲜艳的曼陀罗,妖娆,摄人心魄。再也感觉到疼痛,只是,感觉有东西慢慢抽离身体,温热的,很舒畅。身体也越来越轻了,仿佛要升到天上去了,会变成一朵云……
她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过程,也许从明天开始,宗中敛会从地板上捡起她冰凉的尸体,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傻气。
也许,她的小澄会以为她去了一个特别美好的地方,吵着闹着,也要随姐姐去。
也许,姚乐桐会走到她身边,朝她白得发青的脸上狠狠地扇两巴掌,骂她是这么的没出息。
也许,魏畅会指着她的尸体,冷笑一声,说,死得真好,早该这样了。
也许,那个蓝眼睛的少年眨着他悲伤地,迷离的,深沉的眼瞳,安静地望着那个不会再动的巨大型木偶,用坚实的小臂,轻轻托起,将她葬在有一层玫瑰花瓣的漂亮地方……
她又犯傻了,田澄和许弈天是一个人才对啊。呵呵……
这样短暂的人生,就要以这种方式终结了。虽然也曾心有不甘,但是,很快就没有知觉了。只要血流干了,她的生命也将画上一个句号,虽然,不是很圆满,但是,有过小澄,就足够了。
呼吸渐渐微弱的时候,她又想起了那个枝叶斑驳的盛夏,她牵着那个小小男孩,走在路上。那男孩走路的时候总是带点蹦跳,身后的书包会跟随他一起上下抖动。
他还哼着歌曲,学校里老师刚教的,学得是那样的快。那孩子有一双特别大的眼睛,闪烁起来异常的迷人。他眨着明亮的眼睛,抬起小小的圆圆的脑袋,叫她,“姐姐,姐姐……”声音特别稚嫩,奶里奶气的,让人心疼。
那孩子长得却是那样的快。几乎是一转眼见,个子就超过了她,肉嘟嘟的娃娃脸也变成了刀刻般的轮廓。身材修长而挺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却已不再唤她姐姐。只是,唯一不变的是,那孩子,他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澄澈,干净。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守护他成为了一种习惯,仿佛没有了他,就不能再呼吸了一样。她也想尽了办法让他可以幸福,快乐。愈来愈大,她明白了,无论如何,她都无法给他,他所要的一切。所以,还是放他走了,也许那样,他就能真正的快乐吧,跟爸爸妈妈在一起,是她能给他最后的奢侈……
田甜闭上了眼睛,眼角滑下一滴泪。
醒来以后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
周围是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好像,是一片模糊的白色,没有人,没有声音,苍白的吓人。
可是,等等,恍惚间,又有男子低沉的声音,好像在向上级禀告着什么事情。
想将耳朵贴近些,听得更加清楚,却动不了。好痛!脑袋,好痛!就像是有人拿着锤子狠狠地砸了一下,细细密密的钝痛,带着麻麻的感觉。
好像还有心电监护仪“滴滴”的声音,意识渐渐回到了她的脑子里,呃……眼睛眨了两下,慢慢地睁开,还难以适应突如其来的明亮,瞳孔缩了缩,适应了周围的明亮。
“先生,她醒了。”一个穿中山装,国字脸,五官端正的中年男子向旁边的男子恭敬地说道。
那男子回过头,看着她迷茫的双眼,转而又坐到床边,轻声问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病床上的女孩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抬起手,摘下妨碍说话的氧气罩,声音微小而沙哑,却带着讥笑的清晰,“我又没失忆!”
男子表情尴尬,他挠了挠头,对女孩子说话的语气很是无奈,启齿,“我……”
等等!女孩想起了什么,她瞪大了那双本来就很大的眼睛,张大了嘴,声音有些尖锐,“你……你……你不是……”
“出车祸了是吗?”男子样子很开心,他大笑了两声,“等你好点儿,我在告诉你这个可爱的事情……”
开什么玩笑!出车祸了!传言已死!还,可爱?!这男人,老年痴呆了么?
女孩重重地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她问,“我现在在哪里?”|
男子貌似没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他挑起浓密的眉,“你就不打算喊我一声‘爸爸’吗?”
这男人,都四十多岁了,还是一副妖孽的长相,那双漂亮的眼睛还真是勾人心魄!
面色苍白的女孩翻个了白眼,很不情愿地叫了一声,“爸爸……”
“没听见……”男子笑眯眯地说道,在女孩发飙前,又恢复了正常,“好啦,好啦,听见了……”
女孩生生把那口恶气憋到了肚子里。
“这是在医院啊……”男子环视了一下四周,对周围的硬件设施极为满意。
女孩撇了撇有些干涩的嘴唇,说道,“我也知道,我是问你,哪个国家?”
男子眯了眯眼睛,捏了捏女孩的脸蛋,说,“这是法国,爸爸把你带过来了,说好高中毕业要带你过来玩的,是我跟你的约定,爸爸不能失约,要不,小甜会不开心的,对吗?亲爱的,留在这里吧,跟爸爸一起。”
“为什么?”女孩眼神里没有预期的欣喜,看不出表情,只是淡淡的。
“什么为什么?”
“|我割腕了,我以为我会死,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好累,你知道吗?”悲伤,难过,想起了沉重复杂的往事,所以,又开始背上壳子,终日。
“你说,我为什么要救你?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我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你出现任何意外。只有活着,才能报复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从现在起,爸爸当你的后盾,有庞大的财团任你差使,放开手干吧,亲爱的!将那些你不喜欢的人踩在你的脚底下!割腕,是逃避者懦弱,无能的表现。我要你坚强的,勇敢的,活着。”
田甜的眼睛亮晶晶的,苍白的脸颊也有了些温热,她努力地消化田俊枫的话,他说的“后盾”、“财团”、“差使”是什么意思……“你是要……”她问道。
“把公司交给你,你是风达集团的继承人,我已经给你联系好法国的一所大学,等你伤好,便可以上学。上课的同时,业余时间要到公司学习,人脉也是要拓展的。”田俊枫轻描淡写。
“那……爸爸您呢……”田甜问道。
“我?自然是颐养天年了!”
“您还这么年轻……”
“我该歇一歇了,有你这么能干的女儿,我根本不用发愁公司后继无人。”
“爸……”
“嗯?让我猜猜你要问什么。”田俊枫摸了摸下巴,思忖,“问你的亲生妈妈是谁,是么?”
田甜“嗯”了一声,面色凝重,“可以告诉我吗?”
田俊枫突然一笑,“先不告诉你,给你留点悬念,哈哈!”
真是,气死人不偿命!那可是人家的亲妈诶……知道还不告诉人家,会憋死的……
“啊!你真是……”田甜无奈,转而问道,“你跟,吕烟澜离婚了吗?”
“正在办理离婚手续。不好办啊,吕烟澜她,不赞同。”田俊枫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下来。
“哦……”田甜若有所思。
“好了,傻丫头,你先好好休息吧,爸爸的公司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了。你有事就吩咐滕叔。”
田甜乖乖地点了点头,“爸爸,再见!”
“滕叔?”等到田俊枫走后,田甜叫旁边那个摆着扑克脸的中年男子。
“小姐!”滕叔应声,弯腰十五度。
“你知道我的亲生妈妈是谁吗?”田甜问道,爸爸还真是把她憋坏了。
“这……您还是问先生的好。”滕叔一句话将田甜的后话憋在肚子里。
“呃……好吧,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呢?”
“医生说,大概两周。”
“这么长时间?!”田甜瞪大眼睛问道。
“请小姐不要怀疑医生的专业判断。”
“呃……”田甜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嘴巴,闷闷地说道,“我饿了,要喝粥。”
“请问小姐要喝什么粥?”滕叔依旧是面无表情。
“小米粥。”
“请小姐稍等。”说完,滕叔便下去吩咐。
田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种感觉……该是怎样形容呢?这里是法国,那个从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听说过的浪漫的国度。那个拥有埃菲尔铁塔,塞纳河,巴黎圣母院,凯旋门的国度。
这里,有与她最亲近的人,她的爸爸,还有她的小澄,她的许弈天。仿佛,整个身体里的血液都了,在发热,在翻滚,在冒泡。
是不是梦?是不是天堂?为什么经历了一生生死的救赎之后,都与原来不同了呢?为什么在闭眼睛之前的现实、黑暗、鲜血、罪恶都不在了呢?为什么突然间就可以幸福的天花乱坠了呢?真的是……好害怕醒过来呢!
田俊枫再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他带了一束康乃馨,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鲜花上还有喷洒的水珠,显得更加娇艳欲滴。
那时,田甜正戴着耳机听音乐,她闭着眼睛,巴黎的阳光照射在她恬静的面庞上,空气也流动缓慢,仿佛就要静止下来,一直绵延到远方。
田甜看到田俊枫后,睁开了眼睛,她说,“我不是很喜欢这种花。”
田俊枫将外套脱了下来,只穿着一件格子衬衣,他说,“你喜欢什么花?我下次带给你。”
“玫瑰,最红的那种。”
“这个,让你以后的男朋友送给你,好么?”田俊枫望着田甜,失笑,突然问道,“你有没有跟男孩子交往过?”
“算有吧!”田甜望了望天花板,漫不经心地说道。
“什么叫‘算有’,”田俊枫皱眉,“现在分手了吗?”
“不知道诶……好像没有正式的分手仪式呢……”
“叫什么?”田俊枫问道。
“你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吗?连我亲生母亲都不告诉我的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呢?”田甜字字珠玑,打量着眼前这个英俊的中年男子。
“呃……我们做个交易好了。”田俊枫笑眯眯,这个好像是他最在行的。
“不要,亲生母亲……你早晚会告诉我的,我不急。而男朋友这件事,可以是永远的秘密。做交易,太便宜你了。”田甜纵纵肩膀。
“还真是我的女儿呢!”田俊枫也无可奈何,“用不用我给你介绍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子,他是我朋友的儿子,长得一表人才……”
还未等田俊枫说完,田甜便打断了,“爸……我还小。”
“喔……是的哦!”他都忘记了,他的女孩才只有十九岁。
“等你出院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我们家可是很漂亮的呢,爸爸把你的房间整理成粉嫩嫩的公主房了,不知道小甜你喜不喜欢……”田俊枫摸着下巴兀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