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护国府,议事无罪!慎言什么?”
康德明脸色微凛,眼睛一瞪,不满道:“难道说,我夏朝也要和东朝一样?以后是是不是要皇帝高座庙堂,每天大臣不务正业,只管上朝参拜皇帝,咱们觐见陛下还是不是要三跪九叩?要是将士们发几句牢骚,是不是要拖出去问斩?护国府的校尉逆了某些人的意思,再像东朝那样火铳、火炮架起来,再来炮轰护国府?”
“胡说,这是危言耸听!”
余藏云再也按捺不住,怒形于色,指着康德明斥道。
“危言耸听?陛下都被奸党谋害了!还能比这更危言耸听吗?”康德明额头青筋暴起,站起身来,拍着横刀刀鞘,怒道:“你待置若罔闻,大错铸成,可就悔之晚矣。”他须发虬张,发起怒来,就好似年画上的钟馗一般可怖,签押房里的军士还好,几个稍弱的文吏书办被吓得脸色发白,仿佛面对猛兽一样,又好像害怕这几个校尉吵架继而动手,尽量靠墙站着,免得遭遇池鱼之殃。签押房中一时安静下来,只闻“叮叮叮盯” 之声,这是茶碗磕碰盖沿,众人看过去,原来是一个书办吓得手抖了。
“康兄请坐,稍安勿躁。”杨任脸色微沉,挥手让几个文吏都退下去。
“我能不急?”康德明坐下来,摇头道,“杨兄,你是府内首座,这个铸成大错,我不是随便说的。”他拿起碗满饮一口,叹道,“合六州四十三县铁,难铸一个错!这典故原来就是叹我辈武人被上位者忌惮斩杀之事。我大夏护国府以精兵推举定鼎之制,源自晚唐,其时天下大乱,四夷交侵,各镇精兵悍卒推举节度,东朝腐儒史书号称兵骄逐帅者。唐末时分,魏博镇精兵著称于世,魏博牙兵号称银枪校节都,被誉为天下第一强兵。然而,所谓‘磨刀恨不利,刀利伤人指’,使刀者不怪自己武艺不精,反而怪刀太锋利,哪怕将刀雪藏、毁掉也在所不惜,史上不也屡见不鲜吗?魏博镇悍卒最终是招致遭上位者忌惮,甚至魏博镇罗绍威、赵在礼两任节度,以本镇悍卒为心腹大患,竟不惜引入外敌,将魏博牙兵连同家人全部斩杀殆尽,死者数万人,永济渠为之变赤。罗绍威杀完之后牙兵,自断手足,却又被外敌所致,不免惺惺作态,感叹‘合六州四十三县铁,难铸一个错!’。”
“这种事不早预防,”康德明重重道,“杨兄难道还想让它再来一次吗?”
杨任和余藏云脸色阴沉不定,康德明所说的,护国府的校尉多少有所考虑,也正因为如此,长年以来,护国府有意保持对兵力的掌控,甚至刻意排挤皇亲、勋贵、国戚执掌兵权。
“强词夺理,”余藏云见康德明发问,冷笑一声,先道:“永济渠之变是前唐之事,焉能牵强附会本朝,护国府又岂是藩镇悍卒可比?”
“余校尉,睁眼看看,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没有护国府,你不过边地老卒一个?”
“我堂堂大夏军士,岂容你如此羞辱?!”
“护国府的根基又在哪里?”
“护国府根基在我军心民心。”
“呸!大言不惭,
毫无用处。”
“杨校尉,你怎么看?”
康德明一脸不以为意,只看向杨任。
“军中相传,开国帝陛下精擅长枪,似是传自银枪校节都的功夫。”杨任缓缓道,“也许正因如此,开国帝方能够收天下精兵,拓关中蜀中河中万里河山定鼎于夏,以军士牧荫户,以五府共治天下。故而……”
“护国府不负陈氏,陈氏亦不负护国府!”
“故而,”康德明瞪了余藏云一眼,抢道,“我等才是秉承开国帝遗制,而不是那些拥立皇权专政的乱臣贼子!”
他早先因为出身河中,被余藏云指责与河中乱党勾结,虽然最后解脱了嫌疑,但是郁郁已极,一有机会就指责余藏云拥立皇权,乃是护国府里的谄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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