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糕了。”
槐安望了她一眼,轻轻抚了抚她的头,伸手拈起一块槐花糕凑近唇边轻轻咬下一口。
“不错,欢儿的手艺又进步了。”
槐安仅仅咬了一口就放下了,没有继续吃,承欢笑容刹那间有一丝僵硬。
“师傅,今天怎么吃那么少?是欢儿做的不好吃吗?”
“怎会?欢儿的手艺很好,只是我…为师没有胃口,再说了怎可没有花雕?”
“好,欢儿这就去拿。”
目送承欢离开后,槐安抬起手,槐花糕纷纷飘起,在空中碎成了渣,轻扬衣袖被风吹走。
“师傅,你抚琴给我听好吗?以前你最喜欢抚琴了,而我也最喜欢偷听你抚琴了。师傅你还记得我最喜欢哪首吗?”
承欢带来了花雕,也抱来了七弦琴,笑意盈盈的把琴交给他,托着腮望着他。
“顽皮。”
听着熟悉的旋律,承欢眼眶有些热热的,很想哭。
这一切都那么逼真,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该有多好?
万事都有因果,这就是她的因果,她不能一再的贪恋下去,再留恋也好,不能贪恋便是不能贪恋。
“师傅,你教我弹吧。”
“好。”
槐安将琴交给她,来到她身后微凉的手指搭上她的手指,认真的教她抚琴。
承欢痴恋的望着他,良久叹息了一声。
“师傅,我想抱抱你。”
“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师傅撒娇呢。”
虽是有些责备的意味,却也始终听起来都带着宠溺的感觉。
承欢转过身环住他,槐安轻轻一笑,紧紧地抱住她。
“师傅,这一切是真的该有多好?可惜这只是幻境。”
泪水沾湿了眉睫,承欢轻轻推开他,望着他眼里一片清明。
“我想留在这幻境永远,可是…这里的一切我不能贪恋,我要救我师傅,我绝不能让师傅死。”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我,不像吗?”
“不是不像,而是太像了,像到不像。你确实是我心中一直期望的那个模样,丝毫不差,可是我的师傅…并不是这样的。”
承欢轻声笑了,眼泪却滑了下来,抚着琴身。
人生如梦,谁又能分得清真假?无非是心罢了。
“无论你再像,师傅在我心里,是谁都不能代替的。”
承欢望着巍峨的山云雾缭绕,俯瞰着众生,眉间有一丝释然,槐安不语,只是眉眼带笑的望着她。
“其实你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隐瞒吧,不然你怎会把那些槐花糕毁了?你若是有心隐瞒,自然不会这么做。你只是想用我心底所期望的那个温柔的师傅把我留下罢了。”
“倒是个聪慧的姑娘,不过这迷夜幻境并非梦境,你看穿便可以走的去。重点是你的心,你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往往就是你的弱点,你要知道你最大的弱点就是你师父。若你能狠心杀了你面前的师傅,你自然可以走出。”
槐安笑道,一把锋锐的匕首就浮在承欢面前。承欢微微惊讶的抬头,望着他满心的不解。
“你…为什么告诉我出去的方法?”
“因为我知道,你是绝对狠不下心杀你师傅的,哪怕是假的也罢,你…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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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百里梦境刻相思
“你胡说。我…我能做到!”
承欢踉跄的后退了一步,声音也是中气不足。
“那就拿起匕首,杀了我,杀了我你就可以走出这幻境。”
承欢抓住匕首狠狠的刺下去,却在他胸膛前的几公分停在了那里,手轻颤着刘海掩住了她所有的神情。
槐安眼里似笑非笑,他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局。
承欢垂下手,身形不稳的后退了几步,紧握的手一分分松开,匕首叮的一声掉在地上。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我早说了,你…杀不了我,因为你狠不下心,因为你舍不得,因为你…爱他。”
“人生如梦,亦真亦假,又需何去辨什么真假?假亦是真,真亦是假,关键在你的心。幻境越深你便越痛,若到最后你还是如此,刻骨透心,你…便只能死在这幻境了。”
“啊!!!”
承欢惊醒,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一处山洞,阿若兰依然一身冰雪站在她面前,嘴角的上扬的弧度很是诡异。
“你醒了?”
“我走出幻境了?”
“当然不是,每一次幻境之后你都会醒来一次,之后陷入更深的幻境,除非…你打败你自己的心魔。十重幻境倘若你还是走不出,因幻境而死,到时候跟你一起死的还有你师傅,除非…你是自己死的,你可要记好了。”
阿若兰冷颜道,摘下一只发簪扔在地上,一阵烟雾升起,承欢越来越累,恍惚间听到她说。
“幻由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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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何人?”
槐安刚刚醒来,微微皱眉看着不知从哪里出来的莲华。
“我?莲华。”
“你来何事?”
“何事?”
莲华一个漂移闪到槐安面前揪起他的衣领,一脸怒气。
“你还问我何事?”
槐安此次醒来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毒性也压制,挥开他的手。
莲华怒极,动了杀气,槐安也难得动了气,两个人交手起来。
流火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个人在打斗,看不清身影,只看见银光和绯光交错碰撞。
“喂,你们别打了!”
几次叫喊无效之后,流火终于决定出绝招了。
“小欢儿,你回来啦。”
流火特意提高了音量,话音一落,正在交手的两人很默契的停下了手,双双望向门口。
“哎呀,你说你们打什么架,万一抓破脸怎么办?”
“欢儿呢?”
“你竟然私自带欢儿出来?欢儿人呢?”
槐安和莲华一左一右的抓住流火的手凑近逼问。
“别…别这样,就算我们都是男人这样也不好…呵呵呵…呵呵…”
流火干笑不已,后退着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欢儿呢?”
“流火,你少给我打哈哈,赶紧说欢儿去哪了,不说我就废了你。”
比起槐安的淡漠,莲华可是狠戾多了,威逼着他。
“你们不要逼我啊。”
流火望着莲华危险的半眯起的眸子,还有槐安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吞了口口水。
“好啦好啦,我说。”
流火叹了口气,挣开他们的手,揉了揉有了一圈红印的手腕,抱怨的嘀咕了几句。
“小欢儿为了你去南寒之地去找阿若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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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百里梦境刻相思
槐安和莲华立刻急速御风赶往南寒之地,分头寻找承欢。
“你说,会是谁先找到那丫头呢?”
阿若兰轻笑,斜躺在榻上,抚着怀中的雪貂,垂下眸问道。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说的是那个绯衣男子咯。”
“那,云攸,我就猜是那个白衣男子好了。”
“云攸,你说你有没有轮回?现在又在哪?”
话语渐渐飘远,似是带着几分惆怅,她不懂情却不代表她不会动情。
“这已经是第九重幻境了,怎样?你,当真无法打破自己的心魔?”
承欢疲惫的睁开眼,看着眼前已经模糊的身影,她不是不想而是真的做不到,但她是不会让师傅跟她一起死的,大不了,大不了…
“相思已经刻入骨,你当真要绘透骨丹砂不成?”
“咳咳…多谢关心。我始终无法狠心的,其实幻境连心,我若是真的动手,想必师傅也会受重伤吧。”
承欢轻咳,唇边溢出的血从指缝间流出。阿若兰眼底闪过一丝讶然,没想到她能看破啊。
“你倒是真的很聪明,不错,但你若是让幻境杀了你,你师傅依然会死。”
“多谢关心,不会的,我不会让师傅有事的。”
“随便你吧。”
一阵浓烟过后,阿若兰便又消失了,承欢疲惫的阖上眸,直到听到熟悉的让她揪心的声音。
“欢儿,终于,找到你了。师傅带你出去。”
“…”
承欢不语,抱着膝盖埋着头,这次的幻境竟然就是这山洞么?
“怎么?”
“师傅,又是幻影对吧,是不是只要我不触碰你,你就不会消散?就算是幻影也好,我不碰你,就这样让我看着好不好?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槐安心疼的望着她,像小时候一样拥她入怀,轻声安抚。
“这次没有幻灭,是有什么新招么?”
承欢轻笑一声,一阵阵的疲惫袭来,承欢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欢儿!”
望着冰中所呈现出的一切,
“承欢,你可知错?”
“不知。”
“你爱上你师傅,真是大逆不道。如今罚你承受七七四十九鞭蚀骨鞭,你服还是不服?”
承欢无力的笑了笑,嫣红的唇努力地弯出一个弧度,既然已经决定又何必多此一问,反正她已经决定好了。
阿若兰骗人啊,什么不是一命换一命?在意义上也差不多吧。
鞭子抽在身上,承欢闷哼一声,紧紧咬着唇不愿意屈服,一鞭接着一鞭密集如雨点般落下。
“啊!好疼…啊!!!”
槐安望着脸色苍白,冷汗潸潸的承欢,昏迷中不断喊痛,一张小脸狰狞的皱着,发丝也被汗水浸湿,贴在侧脸。
“柒云,欢儿究竟是怎么了?”
柒云脸色凝重的望着她,把了把脉眉头皱得更深了,脉象平稳并无异状。
柒云并指,抵在承欢额头源源不断的给她输真气却没有丝毫的起效。
“怕是幻境造成的,这样应该没用的。”
流火在一旁看得心疼不已,忍不住出声道。
莲华闻言,上前扒下她的衣服,褪至肩下。
“你要做什么!”
槐安难得动气,握住承欢的手腕拉到怀里,交给柒云,两个人又动起手来,两光交错狂风卷过。
槐安此时伤还未痊愈,不然依莲华的实力是很难跟槐安打成平手的。
“柒云,他们…怎么办?”
“不理他们。”
柒云抱着承欢去了别的房间细细观察,在看到肩下一处时,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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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百里梦境刻相思
“怎么了?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
“刻骨相思,她的执念竟是这般深吗?”
“刻骨相思?那是什么?”
闻言,柒云转过头去,看到云未脸色发黑的站在门口,手指搭在门上,留下了深深的指印。
“阿若兰的迷夜幻境,怕是已经到了第九重了,在这样下去欢儿丫头怕是…”
柒云深深的叹息了一口气,为承欢理好了衣服,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能舒服些。
“南寒之地的阿若兰?这我倒是听过,但眼前的重点是,当真无法可解?”
“要么欢儿丫头克服自己的心魔,但欢儿丫头的心魔该是她师傅,怕是无法攻克。要么…只有阿若兰收回自己的术法,但她那人性情极为古怪,而以我的身份也的确是不方便见她,云未你是知道的。”
“那便由我去。”
言罢,云未转身离去,不久便消失在天际。
“这样…好吗?”
“无碍。你可知云未他并非常人,他上一世是魔君云攸,由他去或许还有转机也说不定。”
“小云,回来。”
阿若兰正在闭目养息,忽然怀中的雪貂跳下榻去,向外跑连她的命令都不听了,这雪貂她豢养了上千年,还从未有过这种事情发生。
“小云,你怎么如此不听话。”
阿若兰蹲下去把雪貂抱起,面前忽然停了一双黑色的靴子,阿若兰抬头顺着玄色的衣衫望去,触及他的脸的时候,眼睛酸酸涩涩的,很想哭。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云攸,云攸…云攸,你终于回来了。”
阿若兰站起来,手指轻颤着触及他的侧脸。
“请问,阿若兰在哪?”
“我就是啊,云攸你不记得了?”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云攸,我的名字叫云未。”
云未微微侧开头,躲开她的手指,神色冷然的望着她。
“你是,你就是。小云不会认错的,我更不会认错的。我已经明白何为情何为爱了,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阿若兰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侧脸,带着微笑望着他,却被云未皱着眉抽回去了。
“我不认识你,你就是阿若兰,那好,我要你收回你的术法,让欢儿醒来。”
“不行!她果然就是…不可以。除非…”
“除非什么?”
阿若兰望着他光芒乍现,笑容诡异之极,手抚上他的胸口,凑近望着他。
“除非你留下来陪我。”
“…”
“你最好快点考虑清楚,她的时间等不起的吧。”
“…好。”
云未望着她犹豫了好半响,终于迟疑着点头答应。
阿若兰扬起胜利的笑容,还带点微微的苦涩,凝神催动阵法,却意外的发现…
阿若兰犹豫的望了他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沉思了半晌终于还是决定隐瞒承欢已经进入十重幻境,无法救出的消息。
她要他,谁都不能阻拦!
“好了,你可要说话算话,跟我住在这南寒之地。”
“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反悔。”
阿若兰徐徐的扬起幸福的笑容,拉着他的手往回走。
云未抽回手又再次被她握住,望着她欢欣的表情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便任由她拉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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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百里梦境刻相思
云未刚走的时候,承欢醒了过来,浑身疼痛不已。
“欢儿,你醒了?”
“美人哥哥?我已经…回来了?”
柒云点点头,心疼的看着满脸疲惫的她,她脸色苍白如纸,唇也微微泛白。
“我…想再看看师傅。”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叫。”
承欢轻轻点点头,只是动作过于细微难以察觉。
承欢的眸徐徐的疲惫的阖上,似是又昏昏沉沉的沉睡过去。
“小欢儿,别睡,醒醒,你师傅就快来了,你别睡。”
流火轻晃承欢,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承欢费力的睁开一条缝。
“欢儿。”
“师…傅…”
承欢轻颤着伸出手,花了好大的力气还是没有触及到他的脸,槐安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侧脸。
“真好。师傅,我…好累,睡一下下,就一下…”
承欢松了一口气,真心的笑了,轻喘着气星眸半掩着望着他,好半响终于缓缓阖上,手也在槐安手中徐徐滑落。
“欢儿!!!”
“小欢儿。”
“丫头。”
他们的喊叫声在耳边渐渐模糊了,时远时近飘渺不已最终完全消散。
第十重幻境了啊,承欢闭眸冷笑。
“你留在这幻境陪我好么,我会对你好的。”
十四望着她,他想对她好,想对她温柔,只要她愿意留下来,他可以给她一切,承欢却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拿刀杀了我?”
“我死,师傅不死,可我若是杀了你,师傅会死。我不会伤害师傅的,你还是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