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席的地方是在阁台之上。
在这个地方,既能远眺冬日美景,又挡住风雪,让人不觉得太过于酷寒。
这位置,自然是极好的。
陆机陆云两人也十分满意。
“士衡兄,请。”
王生对陆机比了一个手势,后者缓缓坐了下来。
陆云也选了一个位置坐了下去。
“不知道君侯今日邀我等在此,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
王生眼睛笑得眯起。
“只是听过士衡兄的名声,况且,那日在金谷园中,得亏士衡兄为我说话,若不然,恐怕如今与士衡兄对立而坐的,便是一具尸体了。”
当日?
应该说是是与冠军侯郭彰的那次罢?
陆机心中有些疑惑。
他当时确实要为王生说话,但是当时...
好像是没为如今的广元侯说话的。
不过...
既然广元侯都如此说了,陆机当即也应下了。
“当时的事情,恐怕是有良知之人皆会如此做的。”
酒菜上好,王生倒也没有介绍了。
毕竟陆机也算是出身高门,虽然这个高门是在吴国的高门,如今作为战败国的世家,自然是不如弘农杨氏琅琊王氏这些的。
但是不如是不如。
陆机见过的世面还是不少的。
“今日渭水庄园的宴会,士衡兄可看出不妥之处?”
不妥之处?
陆机不知道王生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但既然说了,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于是,陆机仔细想了想。
别说,倒还真是给他想到了两点。
“君侯的意思是,陛下?”
后面的话,就不用说出来了。
在坐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王生也是轻轻点头。
“还有。”
“还有?”
“杨珍?”
想到宴会上杨珍与广元侯的冲突,陆机以为王生说的是这个。
不料王生还是摇头。
“也不是这个。”
在这个时候,在陆机身后的陆云却是开口了。
“恐怕君侯的意思是说,寿宴不符合礼制罢。”
王生轻轻点头。
“士龙兄所言甚是,看来“二陆入洛,三张减价“,这说法倒是不错的。”
被王生如此夸赞,陆机脸上微红,轻轻摇头,道:“不过是同道之人的夸大之语罢了。”
“实不相瞒,太后的心思,陛下恐怕是不会答应的。”
这种话,王生倒也是毫不客气的说与陆机。
陛下不会答应?
王生这短短的一句话里面,蕴含的信息量可是不小啊!
陆机陆云两人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有凝重之色。
“还望君侯明言。”
王生所处的位置,比他们更接近权力中心,知道的消息,定然是多的,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
“具体的消息,我还不能与你说,但有一点可以说的是,与太后的事情,不要表现得太热切。”
这已经是很直接的提醒了。
也是意味着。
太后并不能干政?
只是想了一下,陆机便想透了其中的关节。
以现在陛下的性情,太后要想干政,那不是痴人说梦的事情?
亏他们被仕途顺畅蒙蔽了双眼,一心只要讨好太后,却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关节。
原本陆机是想,太后再如何说,也是陛下的生母。
总是要留一些面子的。
但是现在听了王生的话之后,在权力面前,面子这种东西,是可有可无的事情的。
而且...
皇帝会给太后面子,对太后,也不会做怎样的处罚。
但是对他们这些依附太后的人来说...
那就不一定了。
呼~
想到这一点,陆机只觉得自己额头上冒着冷汗,背后都是凉飕飕的一片。
“君侯何以教我?”
看得出来,现在的陆机确实是有些紧张了。
“教倒是算不上,只是一些提醒罢了。”
哪里不算是教。
王生敢在这个时候特意给自己说了这样的话,陆机如何不知道王生的意思。
这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见面。
广元侯见他,绝对是有目的的。
结交...
更像是收服...
陆机心中是十分敞亮的。
“士衡兄原本是江东人士,来洛阳,恐怕也不容易,不如与我说说你的事情罢,至于本侯,我的事情,如今整个洛阳也知道了。”
谈心...
陆机轻轻点头,也是缓缓说出自己的往事。
陆机生于吴郡横山。
他出身名门士族,为孙吴丞相陆逊之孙,其父陆抗亦为孙吴大司马,陆机为陆抗第四子。他身长七尺,声如洪钟。
年少时有奇才,文章盖世,倾心儒家学术,非礼不动。
凤凰三年,陆抗逝世,陆机与其兄陆晏、陆景、陆玄及弟陆云分领陆抗部曲?,担任牙门将。
太康元年,陆机二十岁时孙吴灭亡,他于是退居家乡,闭门勤学,累积十余年。
由于陆机父祖宗亲在孙吴都位居将相,功勋卓著,他深深感慨吴末帝孙皓抛弃祖业,投降西晋。便评论孙权得天下、孙皓亡天下的原因,又追述自己祖父、父亲的功业,于太康九年创作了《辨亡论》。
太康十年,陆机与弟弟陆云一同来到京师洛阳,初入洛阳时,二人志气高昂,自认为是江南名族,不重视中原人士,只拜访当时的名士、太常张华。
张华一向重视陆机的名声,陆机与张华相见便感到一面如故,他钦佩张华的德望风范,以师长的礼仪对待他
张华说:“伐吴之战,获得了两个俊士。“并把他们推荐给诸公,使得二陆名气大振。时有“二陆入洛,三张减价“之说。
不过之后,陆机的处境却是变得堪忧起来了。
陆氏在吴中是高门,但是在洛阳,却是被看做是败国之家,无根之萍。
受到的冷落,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是故,陆机便与贾谧相交,成为金谷二十四友,为此,还被当时世人所弃。
之后,陆机与吴王亲善,仕途虽然不是平步青云,倒也是稳中有进。
直到贾谧倒台之后,陆机的仕途就彻底终结了。
实际上,金谷二十四友,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
他在朝中根基不显,因此受到的波及格外大。
不然,他也不会对太后的寿宴如此上心,对王生的相交如此上心了。
但是如今看来,他着急的做法,反而是给自己找来了祸事。
王生在一边静静听着陆机的话。
到这个时候,他觉得时机也成熟了。
该说的话,也可以直接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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