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老船长的许可证。
许可证只是一张薄薄的纸片,上面盖着帝国监察的印章,写着几行简单的船长信息和渔船编号,以供值守的士兵核实。
这样的行动除去一开始带来的恐慌和不安外,计算下来,已经是第三次接受检查的老船长显得十分淡定,他在故意做出的几分敬畏中不失尊严的把许可证双手持着,递给了肌肉健壮,骨架高大的北地人士兵。
帝国士兵漫不经心的拿过老船长手中的许可证,随意的瞥了两眼,甚至连许可证上特别印制的花纹都没有仔细检查,就冲着身后的几个同僚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也难怪他们这样失职的工作态度,在被远征军主力占据的致远港,确实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检查完许可证,士兵把手中的长枪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拿着,懒散的语调好似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但其中的内容还是把巴德尔这位正在潜逃的法师吓了一跳“哦,对了,你最近有没有在港口或者是海上见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物?”
对于这不同寻常的提问,老船长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巴德尔一眼,然后才斟酌着回答道“尊敬的长官,这几ri,我并没有发现您口中所说的形迹可疑的人物。”
帝国士兵对老船长的回答并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情绪,显然,他对这样的回答已经司空见惯了,偶尔的不同也只是那些愚民自以为是的愚蠢见闻,于是,他让开了一步,把眼侧到一边,看向另一艘正在靠近港口的渔船,例行嘱咐了一句“记住,看到那些形迹可疑的人,你就要赶紧向我报告,尤其是法师,懂了吗?”
老船长听到法师两字的那一刻,拿着许可证的右手有些微微的颤抖,连脑袋也心虚的低了下去,过了片刻,等到那士兵不耐烦的道了句“你怎么还不走的时候。”他饱经海风,满是皱纹的脸上才露出几分戚戚的神sè,简单的道了个别,独自一人快步走了,看他那慌乱的背影,更像是在被什么追赶一样的逃跑。
而此刻仍然站在原处的巴德尔的眉眼微微垂下几分,同样是默不作声的紧随着老船长的脚步,准备到他家去好好的谈一谈心。
老船长的本名已经很少有人知晓了,船上的水手都叫他老船长,那艘渔船也不是老船长的私人财物,而是一个与他有些交情的做些买卖生意的商人的名下财产,他只不过是因为航海经验丰富,而被雇佣到船上帮忙指挥水手罢了。
尽管如此,这个年纪已过五十的老人对这份工作还是十分的上心,也非常热衷于保障那位商人在渔船上的收入,以此来证明,由他指挥的渔船并不会比由更年轻的船长指挥,设备更好的渔船差劲,也是出于这个打算,他才愿意接纳巴德尔这位身份可疑的法师进驻渔船,成为众水手间的一份子。
法师并不可怕,也不受仇视,除却个别丧心病狂,已经失去理智的亡灵法师和契魔者,普通民众和大部分的贵族并不认为法师的存在是种错误。
虽然如此,但不管如何的广为人知,法师本身,仍旧是一类常人无法企及的神秘。
老船长,他并不知晓巴德尔的奥秘到底会在何处停止,他不敢赌,那个士兵能够在保全自身xg命的情况下击杀,亦或者逮捕巴德尔。
流传与普通民众之间的传说里,法师的法术一向是多种多样,令人在不知不觉间患上不治之症,更或者是一道闪电劈下,将任何敢于挑战他们权威的存在毁灭。
他惧怕着,惧怕着这位名叫加林的神秘法师。
咚咚咚。
门响了。
哦,不。
老船长在心中不断的呼唤着海神的名字,抓起一把身边的剥皮短刀,锈迹斑斑的握把下,常常擦拭的刀刃让他微微平稳了心跳,抹开额头滴下的汗水,他仿佛又成了那位敢于和最凶险的海浪搏斗的英勇水手。
来吧,我不怕你,邪恶的法师,你拥有的也只是那张欺骗世人的虚伪表皮罢了!
他把短刀藏在背后,轻轻的,放缓了脚步,一点一点的向着木门前进,像是一只蹩脚的小猫,正试图用那并不锋利的爪牙和缺乏经验的身躯与那门外狠毒的恶魔做一次证明海神赋予他的子民无尽勇气的光荣斗争。
咔嗒。
就在老船长离木门还有十几步路的时候,紧锁着的门竟然自己打开了一条缝隙,失去了它护卫主人的最后能力。
可恶。
老船长在心中暗暗的咒骂了一句,他有些后悔了,为什么不在那些身披坚甲的帝国士兵面前揭露这个法师的丑恶,而是留待自己独自一人才来拼命。
“以海神之名,邪恶的法师都该被深渊的海龙拥抱。”
老船长望着那条门缝,鼓起勇气,口中发出嘶哑的吼叫,那是声带被竭力使用后的拉扯,星星点点的疼痛从喉间传来,这让他年迈的身体重新注入了活力,虽然只有一瞬,但也足够他红着眼睛,把短刀刺向门外的法师了。
一环法术,斧柄的重击。
砰的。
老船长的耳膜似乎捕捉到了这一声若有若无的碰撞,然后他便感觉自己飞了起来,飞行的时间很短,他很快就重重的摔到了地上,感觉半边的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头晕眼花的再也爬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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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阿尔纳
当一件物品已经失去可供使用的价值的时候,将其随手丢弃也是理所当然的。
看着躺在脚下哼哼唧唧的老船长,巴德尔没有多余的怜悯,对于这个脑子糊涂,盲信海神的老家伙,早一点投入死神的怀抱也是件好事。
至少对于巴德尔来说。
二环法术,伤残恐惧。
面目平静的法师扬起手,轻轻一指老船长的身躯。后者的双眼瞬间瞪大,五官扭曲,表情惊恐,彷佛见到了一生中最为可怕的场景,双手无意识的举起,像是要抓住些什么,张嘴一阵吸气,呼哧呼哧的发出喑哑的语声,可以听出他在说话,但其中的内容太过模糊,实在是辨别不清。
又过了片刻,这位与海浪搏斗了半生,曾在海神的雕像前许下誓言的真正水手,带着可怕的表情,去世了。
这是一个二环的jg神类法术,也被某些法师称之为幻术,可以唤醒目标生物内心深处最为恐惧的存在。
这个法术虽然不直接致命,但对于一个身体年迈的老人来说,产生的法术效果已经足够让他渡过冥界的遗忘海。
安息吧。
法师俯下身,合上了老人不愿闭合的双眼。
杀死老船长之后,法师准备处理一下尸体,以免被周围的居民发现,遭遇到不必要的麻烦。
通常,大部分法师处理尸体时使用的是一环的分解术,这是一种极为方便的法术,可以让生物的快速分解,重新回归自然,就像在母体中孕育时一样,只不过是把过程反转罢了。
但是,这个法术有个无关大雅的副作用,那就是在分解的过程中,过于快速的会散发出难以遮掩的恶臭,即便是离的远远的,这种足以致人呕吐的臭气还是会在微风的帮助下,缠绕住你的鼻子,涌入你的鼻孔。
探出食指点了点额头,巴德尔略微的思考了一下,片刻之后,法师抬了抬手,对着尸体施放了一个二环法术——急速冷却。
一点蓝光从法师的指尖绽放开来,化作几粒闪闪发亮的碎屑,轻轻飘落到了老船长的尸体上,下一瞬间,无数冰棱眨眼间便蔓延开来,像是一朵朵盛开的寒冬之花,一枝枝的攀附而上,连带着尸体下方的地砖都统统凝结,化作一块巨大的,散发出肉眼可见的寒气的不规则冰块。
把尸体冻结后,在弥漫在空气中的元素反应消失之前,这些冰花会一直开在尸体的周围,如最坚贞的卫士,一步不离的协助法师掩盖此处死神曾经走过的足迹。
因为老船长工作的关系,十天半个月不见人也是很正常的,除非是那些水手来寻他。
把门关的紧些就好了,法师这么想着,越过了寒气四溢的尸体,走到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圆桌前,不知有几年没有清洗的桌面上放着一盏还剩一半灯油的油灯,灯边摆着一封已经拆封的信件和一枝笔头都已经快要磨光的钢笔。
法师拿起信封,表面没有任何被书写过的痕迹,似乎并不是由邮差投递给老船长的。
很幸运的是,这封信虽然已经被拆封过了,但是里面的信件还是被重新放了回去。
信纸是最近最流行的白柔纸,价格并不便宜,十张白柔纸的价格大概在一个帝国铜币左右。
这种新cháo的文字载体据说是从远在大陆极西的迪兰王国发源的,至于它的发明者,那个人的名号并没有在帝国的境内随着白柔纸的流行而流传开来。
虽然白柔纸的价格偏贵,但它的纸质的确没的说,不含一点杂志,通体雪白,非常适合贵族们那高贵的气质和纯洁无暇的品格,当然,这只是纸张推销员的说辞,真正有多少平民会去注意还是个未知数。
既然使用的是白柔纸,那么说明这封信还是老船长近几ri收到的。
展开信纸后,出现在法师眼前的是一行行排列整齐,字迹清晰的斯里兰卡语。
所幸,法师在踏入魔法的大门前,他们最先需要学习的就是一门门不同的语言和文字——各个拥有悠久历史的王国,曾经辉煌过的帝国,以及一些与外族交谈时会使用到的jg灵语。
熟悉这些不同国家,不同种族的不同语言,有助于法师切身的感受使用不同语言撰写的原著书籍中,那些作者想要表达的真正意愿。当然,有的时候,一门深渊语也是不可或缺的,即便不是契魔者,法师也喜欢与冥河彼岸,外域之中的一些邪物做些皆大欢喜的交易。
巴德尔咂了咂嘴,盯着信纸,逐字逐字的看了下去。
等到他把信纸折叠起来,重新放回信封后,法师脸上表情略微有些变化,他摸了摸无须的下巴,细细的思索了一会整件事与信件的联系。
从信上的内容来看,这是一封很简单的,制式发放给为自己工作的工人的带有鼓励xg质的信件,除了收件人的名字有所变化,其他的语句都是十分的漂亮和规则,大多是可以套在任何人身上的赞美话语。这样的信件在巴德尔的故乡,多是商人们在支付工人薪酬时,顺带的慰藉,事实证明,通过鼓励信来增强工人对工作的热情是可行的,由此可见,这样成本低廉,效果显著的方法飘过黑海,来到斯里兰卡王国也不足为奇。
想到这里,法师顺手摸了摸信封,里边的金钱果然已经被取走了。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法师的推断出了错,信封里边从没有被塞进过叮当作响的金币。
不过有没有钱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发信者,也就是那个在信纸中形象光明的商人,肯特·阿尔纳。
法师决定让这位品行端正商人帮他一个小忙,把他安安全全的送入防卫森严的霍洛莫兰。
……
在一处黑暗的小巷中,法师头戴兜帽,身披深褐sè斗篷,黑sè皮长靴的靴尖紧贴着那道由阳光和屋檐划开的线,安静的看向那正对面的华丽府邸。
看上去,阿尔纳先生比法师预计的要富有的多,那隔着一堵围墙后的高大楼房,门口jg致的雕塑,以及两个身着高档布料的私人护卫,无一不是透露出金钱的气息。
在小巷中又站了一会,法师抬了抬眼,在那蔚蓝的穹顶之上,肆意泼洒光和热的太阳离回归大海仍需要好一段的时间,于是他向后退了两步,轻轻捏碎掌中的隐匿水晶,只一个瞬间,法师的身影便与此地的黑暗融为一体,只余下一缕在空中悄然飘散的粉末,渐渐的消失不见。
隐匿水晶,用于配合隐形术的使用。比起拉夫拉诺的隐秘曲光,隐形术更容易学习,但却需要隐匿水晶作为媒介才能正常施展,且更容易被其他法师探察,但如果只需要绕过几个凡人的肉眼,那么,隐形术低廉的法力消耗是在适合不过此刻的情况了。
走入阿尔纳先生的府邸后,法师才发现,由于这位商人的家宅实在是太过于庞大,他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商人现处的位置到底是在哪一个房间。
不过幸好,意图讨好阿尔纳先生的仆人还算尽职,他十分详细的记下了每天阿尔纳先生的作息表,让法师毫不费力的在二楼南面走道的最后一间房间的门前听到了这位商人从门内传出来的微弱咆哮。
“不可能,我告诉你,不可能!”他的声音浑厚而低哑,像是在苦苦压抑着什么一样。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在一连串的“该死的”过后,巴德尔听到了啪的一声,似乎是房间中花瓶破碎的声音。
转了转门把,巴德尔发现房间的门已经从内部反锁,看来,这位阿尔纳先生并不愿意让自己的仆人在无意中瞧见自己暴怒的模样。
那我就进来咯。
法师在心中悄悄的说了一句,抬起手指,轻轻的摁在了银白sè的门锁上。
一环法术,纳达兹的暴力开锁术,一个八环大法师创造的最方便快捷的开锁术。
砰!
法师的魔力从指尖喷涌而出,在进入门锁中的细小结构后,迅速化作一团高温能量流。
啪嗒,几个已经看不出原貌的金属块落在法师脚下的毛毯上,迅速的烫出了一个冒出淡淡黑烟,散发出难闻的烧焦气味的大洞。
“是谁!”
阿尔纳的声音从门后飘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随即,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响亮的踏踏声在法师的耳边逐渐清晰了起来。
“哦,我是您不请自来的客人。”面对门扉洞开后的阿尔纳先生,法师恭敬的把右手放在胸前,微微向前倾倒,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贵族见面礼,“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在您的房间里好好的交流一下您愤怒的来源。”
身着紫sè宽松长袍的阿尔纳看上去四十多岁,面庞方方正正,只是脸颊有些向外鼓出,令他的脸略微有些显胖。
他的五官并不出sè,年轻时的面貌或许也并不能使少女倾心,但他有着一双好眼睛,那是金sè的,像是一头躲藏在草丛中的猎豹,微微眯起,紧盯着面前只露出一个没有生长胡须的下巴的法师,纯sè的瞳孔中清澈的倒映出巴德尔竹竿似的身影。
“法师?”他转动着眼珠上下打量了一番巴德尔,突的就笑了起来,“没有礼貌的擅闯者,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金钱,身份,亦或者一个可供躲藏的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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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交易
跟随着阿尔纳的脚步,巴德尔步入了那间装潢豪华的书房。
简单的看了两眼,一股奢华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完全由珍贵的紫金木打造的书架足足摆满了一面墙壁,上面塞满了各式封皮华丽的jg装本书籍,不过,可以看出,这些数量庞大的书籍并没有几本被翻看过,这位阿尔纳先生只是单纯的把书籍当成了一种装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