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千万别急着动怒——”
“我不能不动怒!那幅画曾是我最大的精神支柱,现在是,将来也是。现在他把我那幅画卖了,我能不动怒吗?”
“可是老弟……”
他下面还说了些什么,王学舜并不想知道,因为他已气呼呼的挂断电话,身上、头顶同时开始冒烟。
当初他明明跟赵正中说好的,除了那幅非卖品,他们可以为他作主任何事,可是现在……
现在他们居然擅作主张把那幅画卖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怎么可以把自己仅存的回忆给卖了!?
王学舜登时崩溃了!
不论对方是谁,即使是自已的父亲也一样,他必须过去问个清楚,甚至是当场翻脸亦在所不惜。
他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歇斯底里的狂啸一声,然后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飞奔了出去。
望着满脸怒气的宝贝儿子,王太太不禁满脸疑惑,“你怎么啦?你该不是吃了炸药吧?”
王学舜面色铁青,“老爸呢?”
“他在书房。”王太太想想不对,接着问“你找他有事?”
“嗯。”王学舜漫应一声,随即快步走向书房。
他绝不是一个不懂礼貌的男人,但现正在气头上,他已管不了这许多。
他连门都没敲一下,便直接走入房内,来到书桌前,提高八度音,“我们必须好好谈谈!”
第8章(2)
王景禹此时正在百~万\小!说,一见他突然出现,再听他说话时的态度与内容,以及脸上的表情,大概也已明了七分。
他合上书本,用手一指王学舜身旁的椅子,“坐下来好谈。”
“爸,你为什么擅自作主把我的画卖了!?”王学舜仍是站在书桌前没动,“你明知道那幅画意义非凡,你怎么可以……”
王景禹神色异常平静,“那幅画对你而言的确意义非凡,所以我才更应该把它卖了。”
王学舜虽在气头上,但理智显然并未完全丧失,“爸,你知道这样的回答我无法接受。”
王景禹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他,“那幅画一出售,从此你的身价便跟着水涨船高。你是一个习画之人,所追求的无非也是更大更响亮的名气。现在,成功成名就已掌握在你手中,莫非你想让它再从指缝中溜掉!?”
王学舜眉头一皱,浑身发颤,“可是那幅画——”
“那幅画价值百万!”王景禹语重心长地说“你老爸我画了几十年,这一辈子也只卖出去两幅上百万的画……我说过,有朝一日你会超越我,你会比我更成功,难道你不希望自己有这样的成就?”
王学舜咬着牙,“能够超越你的成就,是我最大的目标和理想,可是……我可以更加努力,甚至不惜用我这辈子所有的时间与精力,但绝不是藉由那幅画啊!”
王景禹仍是十分平静,“藉由那幅画有什么不好?你用心投入的画作,别人肯定你,出高价购买,这有什么不对的!?”
王学舜不相信老爸会不明了那幅画对自己的意义,无奈他说的话既合情且又合理,他一时之间不禁为之语塞,一句话皆说不出口。
他的心结在什么地方,王景禹当然很清楚,倘若他不是自己的儿子,王景禹或许会一笑置之。但问题他是,所以他必须将他从矛盾中拔出来,他不愿见到儿子这辈子为了一个女人,而把自己禁闭在象牙塔里。
他虽然已是五十好几的男人,年轻时也经历不少感情波折。但他不认为王学舜的作法与心态是正确的。
毕竟他还年轻,如果在这个时候便被情感的挫折给击倒,那将来怎么办?难道他准备一辈子孤独其身吗?
“孩子……”王景禹轻叹一声,表情却极其严肃,“该做的你都已经做了,为什么你硬是不肯接受我的建议,把你跟她之间的事全交给老天爷,好好打点你自己的前途呢?”
“我……”王学舜无限欷吁的说“我也很想,可是我做不到啊!”
王景禹面色凝重,“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你做不到的事,想当年你从这里走出去,往后的日子有什么事曾难倒过你的?以前你可以做到现在一定也行,为什么你不尝试去做?”
王学舜神色黯然,“我试过了!这一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试着忘记她,但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啊!”
王景禹沉默片刻,“你想想,搬回来住段时日是否会好些?至少有你母亲作伴,说不定——”
“不必了!”王学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一个人住惯了,况且我不想因自己情绪不佳,而破坏此地的和谐气氛。”
“那就随你吧!”王景禹面无表情,“不论你遭遇什么事,不论你做什么决定,咱们两老都会支持你,这一点希望你能了解。”
“我明白。”王学舜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爸,是哪个疯子买走我那幅画?我实在很想找他当面问个清楚,看看能不能再把它买回来。”
王景禹摇头苦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疯子,他年约四十出头穿着打扮不俗,跟我签约的时候……我记得他好像叫李重新。”
“李重新?”王学舜想了老半天,实在不记得自己曾听过这个名字。
话声一顿,王景禹接着又说“画展结束那天,他会带余款前来拿画,到时你再与他好好聊聊吧!”
“我会的。”王学舜点点头。
王景禹这时才展颜一笑,带着赞叹口吻说“你那幅画真的很有创意,说真格的,要是时光可以倒流,恐怕我也想不出这种题材。”
那幅画里隐含着多少王学舜的心血,没有人知道,但王学舜自己心里却有数得很,他是真的付出很多很多。
王景禹终于说出了重点,“有创意其实并非它最可取之处,而是你的画工,非常细致、用心……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你画得实在很好。”
“谢谢你,爸。”王学舜笑了,尽管笑容有点苦涩,但他还是笑了。
“谢我干嘛?你是真的画得很好啊!”王景禹微微一笑,接着又说“我真的很不希望你会为了别的人、或事,坏了你在作画上的前途,我想……我也只能这么告诉你,希望你别令我失望才好。”
王学舜接口“我是想功成名就,可是我……我真的不愿出售我的回忆。我知道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一个人静静的思考一下。爸,你放心,我知道自已该怎么做的。”
“我相信。”王景禹点点头,淡淡一笑。
“爸,那我回去了,明天一早我再去画廊,我们见面再聊。”
“也好。”
王学舜转身,走出那间小书房,可惜脸上的神色仍是十分凝重,显然他对老爸私自作主卖了那幅画仍未释怀。
出了书房,他甚至连声招呼都不说,便直接离开这间屋子,留下的也只是王太太那双诧异的眼神。
灯光绚丽,音乐醉人。
这里是东区一家气氛异常热闹的pub二十分钟后,王学舜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这里。
他显然是一个异类。他来这里的目的并非为了买醉,而是思索问题。
他已过腻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沉思的日子,尤其是大狼狗不能说话,他身边连个附和的人都没有,索性来到一个更吵杂的环境,看看能不能想出些许结论。
付了三百五的门票钱,换得一杯“金汤尼”,王学舜此时独自一人坐在角落边,一会儿工夫便走入自己的思想世界。
说来实在悲哀,这一年的时间并不算短,但值得他回忆的却不多,毕竟他和廖蕙缃仅有短短八天半的相处时间;所有最美,最值得人回忆的,大概也只有他二人相处的那段日子。
王学舜打从她半夜闯入自己的生活开始想起,一直想到他开个人画展那天,同她吃了最后一次午餐止,其中的点点滴滴,每一个小细节他都慢慢咀嚼,没有遗漏。
这是一段多么奇妙的感情?王学舜怎么样也想不通。
当初他青梅竹马的女友阿莲嫁人时他曾痛不欲生,但一下子就被他抛去九霄云外,哪有像现在这样的记忆犹新?
想着想着,他忽然想到第一天开画展时,她曾说过的一段话“如果有一天,你能填满那个位置……”他的眼睛倏地发光。
她说这段话时表情十分怪异,彷佛是在挣扎,又好像带有某种程度的暗示。
她在挣扎什么?她在暗示什么?
王学舜想不出个所以然,但也可能是他自己太多心,想得太深远也说不定。
王学舜轻啜一口金汤尼,酒辣且辛。他慢慢地放下酒杯,开始朝舞池内的人群一阵打量。
舞池内这时正有许多年轻男女疯狂地扭动着腰身,场内弥漫着一股热闹气氛。
王学舜凝视着人群,双眼尽是茫然之色。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属于这个地方?自己为什么不能被这种热闹气氛给感染?他应该和他们是同属一个年龄层的啊?
难道真的诚如父亲所言,自已为了廖蕙缃已步入走火入魔的境界中?
还是为了这个女人,他正在毁灭自已的一切?
不去管它!不去想它!王学舜一口饮尽杯中酒,随即步出这家气氛热闹的pub…… ,回到属于他自己的地方。
第9章(1)
“小傻,你知道吗?他成功了,他真的成功了……”廖蕙缃翻阅着手上的剪贴簿,嘴里喃喃说着。
距王学舜开个人画展至今已过了一个多月,但廖蕙缃显然热度未退,每天不定时的把玩那本她精心设计的剪贴簿。
她把前阵子有关王学舜所有在报上的消息剪下,放入剪贴簿里,包括那则他卖出百万画作一事。
从另一个角度来谈,虽然在画展期间她只出现短短数十分钟,但她仍十分关心他的近况,甚至亦可以从报上掌握一点讯息。
“我知道他会成功,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成功……”廖蕙缃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全然未觉那只小狗在她身边走来晃去,同时还伸长了舌头。
片刻过后,小狗见她仍坐在沙发上喃喃的说个没完没了,这才狂吠了几声,企图引起她的注意。
“好嘛好嘛!我知道你肚子饿啦!”
廖蕙缃走到厨房拿出一个罐头,打开放入铁碗里,却见那只小狗晃晃悠悠地走来,随即慢条斯理的吃着。
“你快吃,吃完了之后我再帮你洗澡澡……”廖蕙缃坐了下地,看着它那副慢吞吞的模样,不禁摇摇头,接着又说“我看你真像个淑女耶……”
小狗没做什么表示,仍在享受它的晚餐,动作还是和刚才一样斯文。
约莫二十分钟后,小狗已将碗内的食物全数舔尽,廖蕙缃于是拿起铁碗,放入洗碗槽里,正准备抱起它,去浴室洗澡时,客厅内的门铃声倏然响起。
现在已是晚上七点多,廖蕙缃住在此地这一年多来,还不曾有人在这个时候按门铃,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廖蕙缃从门板上对着那个小孔张望许久,只见张志哲的司机正冲着门板微笑,她随即打开大门。
“老李,这么晚了,有什么……”话说到此,廖蕙缃才赫然发现他身后约两步远的地方,站立着一名中年女子。
那中年女子年约三十五、六岁,岁月虽在她的眼角留下些许痕迹,但她的皮肤依旧白皙,身材仍然保养得宜。
司机老李脸上登时展现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对不起,廖小姐,这位是董事长夫人,她想找你谈谈。”
此语刚出,廖蕙缃的脑袋不禁轰然一响,心头一阵猛烈撞击,可是却不失镇定,“好,两位请进。”
廖蕙缃侧身肃容,但司机老李却苦笑着说“不了,廖小姐,我还是在门外等董事长夫人好了……”
只见那中年女子大剌剌的走入屋内,廖蕙缃只好关上大门,领着她来到客厅,顺手递上一杯水。
“请坐,张太太。”廖蕙缃招呼她入座。
“你还知道称呼我张太太?”那中年女子冷笑数声,同时慢慢地坐下。
廖蕙缃面色不变,尽管她此刻真的很慌乱,也很想痛哭一场,但她不断地告诫自己,绝不能在她面前落泪。
“张太太找我有什么事?”廖蕙缃明知自己是多此一问,可是她实在找不出其他的开场白。
“你说呢?”张太太的脸色好像椰子皮,“除了为我那个死鬼外,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
廖蕙缃头一低,神色黯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张太太冷笑着,“你不必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别忘了,我也是女人,我不会吃你那一套的!”
廖蕙缃心中一阵凄怆,她并非有意装出一副可怜样,事实上她本来就很可怜,她的苦、她的痛又有谁可以体会?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她的爱情没有结局,她只能镇日躲在这间屋子里自怨自怜。
“我不知道你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说也奇怪!徵信社的人居然查不到你的资料,哼!你实在够厉害的,竟掩饰得如此之好!?”
“这一年多来,我一直住在这里,哪儿也没去,我没必要掩饰什么!”
廖蕙缃轻叹一声,接着又说“张太太,你会来到这里,我想……不光只是为了羞辱我吧?如果还有其他的事,请指教。”
张太太溜了她一眼,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片刻过后,她只好使用一招最老的方法,“你这个女人真不要脸,为什么要勾引人家的丈夫……”
廖蕙缃被她这些话一刺,忍不住地眼眶发红,“张太太,不管你是否相信,当初认识他时,我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
“哼!我当然不信!”张太太怒视着她,咬牙切齿地说“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这些话骗得了别人,休想骗得了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他搞在一起,还不都是为了他的钱!”
“我没有!”廖蕙缃顶了一句。
张太太不理她,迳自又说“要多少你开口好了!只要别太离谱,我可以付!”说话间,她从皮包里取出一本支票簿。
瞧她那副气势逼人的模样,廖蕙缃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一样是女人,其实廖蕙缃可以体会,甚至是看出那种气势背后所隐藏的悲哀与辛酸。
“张太太,我真的不需要你的钱。”廖蕙缃轻叹一声。
“那就是需要他的钱罗?”张太太冷笑不已。
“也不是!”廖蕙缃眼眶里闪动着几丝泪光,“我是被他的外表吸引住,其实,我并不在乎他多有钱,我要的只是他的人,以及我自己的内心感受。张太太,我们都是女人,难道你当初嫁给他是为了他的钱吗?你为什么不尝试着去了解我当时的处境、想法……”
张太太沉默不语,似在思索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虽然,廖蕙缃极力忍耐着,但此时此刻眼泪仍是不禁夺眶而出,“张太太,请你相信我,当初我真的不知道他已结了婚,同时我绝没有要与你争抢丈夫的意思。”
张太太注视着她,语气稍缓“你今年几岁了?”
言“二十二。”廖蕙缃不想隐瞒。
情“二十二?”张太太的目光遥远,彷佛沉浸在一片回忆中,“想当年我二十岁的时候嫁给他,当时他一无所有,这十几年我们一路走来……哼!谁会想到男人一旦有了钱,竟会搞出这种名堂!”
廖蕙缃不是她,所以体会不出她的感受,可是却也明了她内心的煎熬绝不逊于自己。
说“他每次闯了祸,还得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张太太出面收拾残局,有时想想,我还真的搞不清楚这算哪门子的夫妻。”张太太侃侃而谈,脸色已没先前那样难看。
独“他在外面交往的女人不少,大部分的女人通常都被我用钱打发,有的则仍不死心,企图再做无谓的挣扎,但最后还是被他甩了,回过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
话声一顿,张太太忽然注视着她,脸上出现一种相当奇特的表情,“那么你呢?你又想做什么决定?”
“我……”廖蕙缃眉头一皱,苦笑不已,“我也不知道,我想……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一个人冷静地想一想。”
张太太面无表情,“你还年轻,何况你比我女儿也大不了几岁……”接着她从皮包里取出几张相片,甩在她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又说“我有充分的证据显示你们之间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