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家人翘首期盼中,村里李扬帆家的大小子李小贵,气喘吁吁地跑进余家的院子,没等气喘匀,就扯开嗓子喊起来:“大海叔,小石头考中了!小石头考中秀才了!!”
老余头一听,登时老泪纵横:祖宗保佑,余家后辈中终于出息了。石头虚岁才九岁,就考中了秀才,又在镇上最有名的书院读书,将来前途肯定不会止步于此!几辈子都是泥腿子出身的余家,终于出了一个读书人了!!
柳氏跟小莲紧紧地抱在一起,哭得泣不成声。她们都在庆幸,幸好那时候分家出来了,要不以张氏的抠门性子,根本不可能出钱让小石头读书,又何谈考中秀才?
余海激动得都不知道做什么好了,搓着手在一旁傻笑。这才一会儿功夫,余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来贺喜的乡亲,余航一阵激动之后努力平静下来,拿出瓜子花生糖块招待前来贺喜的人。
余小草取出一个小荷包,里面是一两一个的银锞子,放入李小贵的手中,向他表达了谢意。出了余家的门,那些只慢了李小贵一步的半大小子们,看到轻飘飘的荷包,都酸酸地让他打开看看余家给了多少赏钱。在他们看来,扁扁的荷包里能装几个铜板?为了这几个钱拼了命地去争,可值当的?
当李小贵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银闪闪的花生模样的银锞子时,这帮小子们不淡定了。银子!余家给的报喜钱居然是银子!!一两银子那可是一千个铜板啊!!半大小子们恨只恨爹娘给自己生了一双短腿,让淘小子李小贵跑到前面去了!!一时之间羡慕嫉妒恨,各种情绪纷杂。
此时,岳捕头已经在余家门前下了马。渐渐平复激动心情的余海,迎了上来,把岳捕头请进去喝茶。岳捕头豪爽地哈哈笑道:“岳某托大,叫你一声大海兄弟!大海兄弟,给你贺喜来了,你养了个好儿子,小小年纪就考中的秀才,而且名列一等,成了咱们唐古镇最小的廪生!”
廪生又叫廪膳生员,是在院试中名列前茅的学子,整个府城也就三十人左右。取得廪生后,每月可以领廪米六斗,每年有四两的廪饩银。如果是穷苦人家的话,廪生的这些补助足以让一家人不饿肚子了。
虽然这些微不足道的补助,对于余家来说不算什么。不过“廪生”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荣誉,让全家引以为豪的荣誉。
余家送走了一波贺喜的人,又迎来了另一波,直到晚上仍然络绎不绝。中午,余家准备了丰盛的午饭,款待了岳捕头,又塞了一个鼓鼓的荷包给他,里面足足有十两银子。岳捕头本意是想交好余家,没想到这一趟让他发了笔小财。
隔壁不远处的钱家,今日也热闹非凡。一个村子一下子考中了两个秀才,这在东山村的绝无仅有的。上一次迎来报喜的人,还是十八年前村长家的小儿子考中秀才的时候,那是东山村有史以来第一位秀才。以前,村子里不饿死人就算幸运了,哪里有余钱供读书人?现在,一炮双响,出了两个秀才,整个东山村都觉得脸上有光,够他们津津乐道好长一段时间了。
几家欢乐几家愁,就在老余头在一帮老伙计的恭维中乐得合不拢嘴的时候,张氏那边正愁云惨淡。
赵氏倒没觉得什么,她爹那时候也是考了好几次,直到快四十了,才考中了秀才。去年灾年,相公所在的学堂放了好长时间的假,家中又不是读书的环境,耽误了也有情可原。今年考不中,两年后继续考就是了!赵氏的轻声安慰,让心灰意懒的余波又重新振作起来,拿起书刻苦攻读起来。
张氏的心情却分外惨淡,自家儿子读了十来年的书了,还不如小石头一个只上了两年多学堂的人,这让她心中的执念有了一丝动摇。当初,算命先生说余家能出个大官,当时家中只有她老儿子在读书,她理所当然地以为儿子有当官的命。现在看来,未必是这样!
张氏心中升腾起一股不甘,她老儿子读书多么用功她是看在眼中的,尤其是这半年,他屋里的灯火几乎彻夜不熄,熬得人都瘦了一圈儿,在考场上差点没坚持下来。
小石头那兔崽子凭什么?每次休沐回来,都跟着小草那死丫头漫山遍野地疯跑乱串,又是捉鱼又是逮兔子的,没个安生的时候。老天不开眼啊,凭什么让他考中了,而她老儿子没考中?会不会两人都姓余,那评卷的官老爷弄错了?要不……就是那臭小子挡了她老儿子的官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