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上了山,孝子们也脱掉孝服和草绳。
抬棺人先休息一阵,再拆掉抬棺的横木,先在坑中烧了纸,杀了大公鸡,再由数人拽着绳子将棺木移入坑中。
在掩埋之前,还有一道仪式:至亲人进入棺中的棺木上喊死者几声,做最后的告别。
因为乐家姑娘是乐家继承人,也是乐雅的晚辈,由她捧了挖坑时第一锄挖出来的开山土,放在棺头上,先喊三声,然后再离开。
至亲与死者告别,掩土,砌墓。
砌墓的时候,不能一次性全砌好,要留下一道工序,等吃了午饭,下午再上山砌墓,往坟堆上加土。
帮忙掩土的人手很多,很快就码起一个坟堆,坟顶不封尖,大家下山,回乐家。
抬棺的人与扶棺的周哥陈大脸,回到乐家又去了厨房干活。
乐韵回到家,拿了衣服,带弟弟到周奶奶家先洗涮了一番,再给弟弟按摩腿,上了药,将弟弟用背带背在背上。
再拿了药,在堂屋等着,等到表弟表哥与周家的伢崽、曹家姐妹、陈晓竹晓荷各自去洗涮回来,给他们上药,推拿一阵,将他们跪拜时弄得红肿或有淤青的地方揉活了血。
周村长等小伢崽忙完了,再去找她,将增加了很多客的事儿告诉她。
“我早猜到了。”乐韵半点不奇怪,因为停棂时间短,很多地方的人还不知道,如果再停棂一二天,更远的人或县里的一些人听到消息必会来吊唁,那时起码也得二百桌。
“……”周村长的表情就挺……复杂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情。
乐雅逝去已经四十几年,临时办场丧事都能聚集近百桌,这要是小乐乐将来结婚或生孩子,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呢。
他觉得,他得赶紧培养个接班人才行,要不然他吃不消啊,当有了接班人,等小乐乐结婚或生孩子办席,由年青人当指挥主管,他只尽享清福,多爽!
因为临时有新增的客人,很多事都需要重新理一理,午饭也推迟了一些,直到十二点半才摆桌。
当客人全入座,哪怕有几个村的人因离得远没来了,仍比昨晚多了十几桌,中午共一百零五桌半。
吃白事酒,主家的回礼在客人上礼金当时就给了,中午吃完饭,主人不必再一一给回礼,客人们有事的先走,没事的吃慢一点。
午饭吃到三点散席。
唱歌人和师公们吃了饭也各自回家,乐韵送唱歌人,又给了一人一包烟,再送师公们,给了一人一个红包,还有一份包括了肉、毛巾、烟酒在内的谢礼。
去请人时给的红包是师公们的出场费,由一支队伍平分,他们离开时给的红包是主人家给的谢礼。
负责砌坟的人,上山去做余下的活,亲友们也再次上山,给新坟添一撮土。
砌好了坟,主家给在场的人一份礼品,一个红包,再下山。
张科也跟去了山上,下山快要进山时,他准备直接回自己家。
乐韵叫住了他,让他去乐家吃晚饭。
“我,就不去了。”张科摇头,乐家让他代母赎罪,他已经很感激了。
“你不想去,也行吧。”乐韵没强求,也不在意其他人在听,平静地说出自己的决定:“我原谅了。原本你妈害了我姑姑,我发了狠要让你妈断子绝孙。
张大爷爷没有做过丧良心的,你本人也没做过大恶,我知道你是真心悔改了,我原谅你,我要找你妈算帐也只针对她本人,不会再咒诅你妈断子绝孙。
以后,有合适的女人找个人过日子吧,不用担心我报复,我家与你的恩怨一笔勾消,以后没仇没怨,也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各过各的就好。”
陪同上山的众人,震惊得望着乐家小伢崽,小伢崽她她……她曾经打算让张大奶奶断子绝孙?
张科也变了色,无比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我一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张大家的害了我姑姑,我不可能不为我姑姑报仇。我姑姑被害得早死,没有儿女,害我姑的人有什么资格享受儿孙满堂之福?”
乐韵不屑掩藏自己的护短护家的报复心:“我姑被害得没儿女,害死我姑的人也别想享受子孙后代的香火,我每年逢重要的日子都会诅咒那些人断子绝孙。
我的诅咒一向很灵,看看如今黄家离绝后不远了,陈武么,他儿子孙子再不悔改,离绝后也不远了。”
张科听得心惊胆颤,惊惧交加之下,冷汗都出来了,他忍着没打寒颤,连声道谢:“谢谢,谢谢!我悔了,也反省了,也会劝阻姐姐和外甥们,让他们本份做人。”
乐韵点点头:“嗯,我以后不会再诅咒你妈断子绝孙,我说话算话,你尽可以放心的找婆娘生孩子。”
“好的。”张科应了一声,走上了另一条道,走了十几米,转头,看到乐家伢崽和那群人走远了,才敢抹汗。
他的心也落了地,乐家伢崽原谅了他,终于不用再背负良心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