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应泰本没有兴趣和杜松闲聊,你个粗鄙武人怎会懂得朝堂政治的微妙。但看着驿道上那些拖家带口、穿着破旧、双目无神的边民更难受。聊就聊吧,分散下注意力,眼不见为净。
“这个嘛……还要看北虏与建虏是否大举来攻。”突然被问及这么具体的问题,杜松一时间有点不知该怎么回答。
自打李成梁病故,朝中就有传言说准备让自己接任辽东总兵一职,随即也做了些功课,不能说完全了解,八九不离十。可是这种事情会牵扯到兵部历年来对辽东的支出,不能随便乱说,会得罪人的。
“哼,假如北虏和建虏畏惧了杜都督威名不敢扣关,又耗费几何?”但敷衍了事的态度惹恼了袁应泰,立刻出言奚落。
“……杜松不才,萧规曹随便是。”
要论脾气,在活着的武将里杜松说第二,怕是没人敢当第一。从镇守宁夏开始他就是个人嫌狗不待见的刺头,多次被同僚弹劾,但次次不改。面对袁应泰也没惯着,脸色一黑冷冷的顶了回去。
“好一个萧规曹随,杜都督可知即便全年无事,朝廷也要拿出300万两军饷。300万两是多少呢?以山东为例,农户每家年入不到10两,而在京城宗人府装裱的匠人,全年也不到20两。
300万两可以让三十万户、上百万人全年吃饱!这还只是朝廷直接下拨的饷银,边军的其它耗费并没计算在内。
辽东镇所属边民过百万,朝廷却拿不到半文钱税赋,反要每年再搭上百万人的吃喝。袁某不通军武,实在想不出留着此地有何用,放弃了又有何不舍。
每年省下几百万两开销,无论用于水利亦或垦荒足矣让北方诸省的土地不再干旱贫瘠,百姓不再忍饥挨饿,朝廷也不用年年为了赈济拆东墙补西墙。
只要杜都督能守住山海关一线边墙,不出五年大明就能缓过一口气,届时再秣兵历马卷土重来为时未晚。土地、山川、河流放在这里谁也拿不走,想据为己有要凭各自本领,强求不得!”
对于裁撤辽东镇放弃辽东的决定,袁应泰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他在辽东任职三年,亲眼目睹了边军边民的艰苦生活,也切身体会到这块河流纵横、森林密布、气候寒冷的土地有多难开发。
期间他曾多次上疏皇帝,把辽东镇的尴尬处境和巨大耗费详细告之,虽然没敢想直接放弃,却也没把这块土地当做宝贝一样不依不舍。
假如大明国力鼎盛,每年耗费一些钱粮倒也不是大问题。但在朝鲜足足打了六七年,朝廷的家底已经被打光了,精锐部队也打残了,再拼着累吐血来和北虏建虏争夺这块土地的所有权就有点舍本逐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