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越是这样的前摇,赵长河的压力就越大。夜无名看过无数次赵长河承受巨大压力生死一线的战局,但以一个被保护者的身份去看还是第一次。
这种体验让人心情非常怪异,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
世界忽地一阵震颤,正是赵长河落入行星,一刀回斩,此时再也无暇顾及维持世界的稳定。
但没有人有闲工夫在乎此时的天摇地动,所有人都在怔怔看着赵长河瞬息白头的场面,集体失声。
夜无名紧紧捏住了拳头,指甲不自觉地掐着掌心,竟隐隐掐出了血迹。
“原来他叫洛川。”夜九幽低声自语,声音里透着刻骨的恨:“我知道了。”
——意外有了真名,对巫法还有额外作用。
夜九幽最恨的人从来不是夜无名,是天道。
“差不多了……”见赵长河引洛川攻击别人的护山大阵,旁边一直观察的唐晚妆闻弦歌知雅意,飞速道:“就是现在。”
夜九幽划破自己的手指,一滴鲜血滴在尸傀额头。
“轰隆隆!”尸傀坐起了身躯,骤然一掌插进自己的胸膛,抓住了一颗血淋淋的巨大心脏,一把捏得粉碎。
那边洛川正应对巨剑攻击,忽地心中一阵绞痛,心脏似乎要崩碎一样。
好在他实力强绝,千钧一发之际护住心脉不失。那巨剑却在此时从他身上冲过,洛川紧急一闪,飞遁万里试图避开。
皇宫地底天穹之内,四象闪耀,夜帝归位。
四象教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夜无名消失在中央,不知道哪里去了,连气息都找不见。而自己的四象关联也与夜无名失去了联系,其关联上临夜宫,下达九幽。
——从来没有一个夜帝,所谓夜帝不过天道强分的秩序,当秩序重归混沌,光暗集于一身,那就是天书的本源重现,撕裂的天书之灵重归。
夜九幽睁开了眼睛。
身边的飘渺骇然转头,她发现夜九幽的气息变了,多出了不属于她的秩序,不属于她的仪轨,不属于她的命运与气脉。
那种气息很熟悉,悠悠高悬,夜帝无名。
这种感觉飘渺是有经验的……她也曾经和别人神魂纠缠,犹如一体。
夜家姐妹合体了!而且竟是夜无名主动放弃自己的存在,以夜九幽为主体的合体!
赵长河抚摸天书,再也不是摸夜无名了,摸的已经是夜九幽。
天书开合,时空,光暗,生死,真幻,五行……各种各样的法则汇聚一处,在书页上凝起一团如同宇宙黑洞般的混沌幽影,冲着洛川遁逃之处轰然碾过。
夜家姐妹合体后的力量,真正突破了彼岸的力量……甚至不仅仅是初期,一旦成型,至少中期。
同时被巫法、巨剑、天书三者合击的洛川终于再也没能扛住,整个身躯被冲得破破烂烂,连刚刚护持的心脉也没护住,心脏直接爆裂,内脏碎片都随着淤血狂喷而出,瞬息之间遁逃得无影无迹。
而此刻的赵长河恰恰被仙山之中的巨掌拍中,在千钧一发之际,夜宫之中的凌若羽策动夜宫防护,群星闪耀,护持周天。手掌砰然击破星辰,力量却被抵消大半,只剩少许落在赵长河身上,将他拍皮球一样拍离了这颗行星。
赵长河断线风筝一样在宇宙之中飘荡,已然昏迷,完全是因为惯性继续向前向前,游荡向不知名的地方。
星域之中有不少怪物睁开了眼睛:“刚才那堪比黑洞的强绝攻击,是什么法宝?”
“危险。”夜九幽飞身而出,一把揪起赵长河的身躯拖入天书之内。
一本天书翻着页,如流星飞遁,直赴星域边缘。
有人来临之时,已经再也找不见。
星域边缘,次元虚空。
天书隐匿其中,静静闭合。
书内世界岁月静好,世人依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惊心动魄的战局。只知道三十年来没有发生过的灾难,地震、海啸,都在刚才突兀来了一次,但很快消弭,朝廷正在组织救灾。
夜宫之中,夜九幽抱着浑身浴血的赵长河,紧紧抿着双唇。
她的识海并不平静,头痛欲裂。因为两个神魂正在纠缠扭曲,有互斥之意。
即使夜无名自愿、即使夜九幽也可以接受、即使双方本为一体根本没有任何阻碍,但双方绵延两个纪元的对于对方的不满与排斥还是本能地在发挥作用,这不是自己想无视就无视的,不以个人意愿为转移。
当尘埃落定的那一刻,双方几乎是完全同步地产生互斥。
排斥得更强烈的是夜九幽:“你给我滚,谁让你和我合在一起了!”
夜无名淡淡道:“有本事你泯灭了我,就像当初飘渺可以随时泯灭崔元央一样。不要告诉我你居然手软。”
“你为什么不自我泯灭?”夜九幽冷笑:“难道是因为赵长河说过,没他允许,你不许死?”
夜无名淡淡道:“伱想多了……只不过是因为他因我而再度重伤,我必须看着他复原才能安心离去。”
夜九幽道:“那你滚出去啊?”
夜无名沉默。
然后夜九幽也沉默。
融合一时爽,想要分开就没那么容易了。就像两瓶不同颜色的颜料倒在一起,以两人的能力想要分开不是不可以,但显然需要一定的时间,毕竟都没有经验。
做这件事最有经验的那个人是赵长河,他正在昏迷,头发苍白,血迹斑斑。
夜九幽失去了和夜无名吵架的心情,轻抚赵长河的面庞,低声道:“他总是这样……”
夜无名不语。确实总是这样,从出道起就是这样,从来没变过。只不过以前为了别人,这一次为的是她夜无名。
理论上三十年前也是但绝对没有这一次的直观。
如他所言,三十年前那一箭,可以认为是他想要破坏夜无名的计划,也可以认为是他本就存有散命重修之念,各种因素……没有什么触动可言。
但这一次不是。明明白白,就是为了她夜无名。这一次不是,那就可以证明上一次也不是。
他说不仅是有欲的。没有人会为了那点欲望,连命都不要。
他在为自己的话立下佐证,书页开合,铭刻此心。
“所以你呢?”夜九幽忽然问:“你的自我融合,是为了那一刻的时局,还是为了你我的彼岸之悟,还是为了逃避?”
夜无名静静看着赵长河的头发,随口回应:“逃避什么?”
“逃避他让你道的歉……逃避你和他终将面对的关系。”夜九幽冷冷道:“从三十年前开始,由始至终,你所谓完美的计划,都只不过是在逃避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