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埋下头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你住口——”
被这猝不及防的举动一吓,旁边的人急急避开眼神,嘴巴闭得紧紧的,形如蝼蚁。
她理了理遮眼的青丝,抬起头再次看女孩时,脸上写满了平静。她鼓足勇气,淡淡一笑,像阳光映射水面,问。
“小锦,告诉姐姐,你是信姐姐的,对吗?”
女童盯了她许久,眼睛始终如水般澄澈。
良久,终于开了口:“你快走开——,害人精!”
谁能想到,眨眼之间,那双眼睛塞满了惊恐,她就像做了一场噩梦,在半夜惊醒,哭着喊着要找自己的娘亲。
而她,就是那场噩梦里,将她推下井里的妖怪。
没有人知道,当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对她说出那三个字时,她的内心是何感受。
呵,那些人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他们的心中,唯剩无尽的狂笑。
再起身时,原本千疮百孔的心,此刻已是支离破碎。
寒风不断吹乱着她的长发,她的视线开始变得很模糊。
她再难看清旁人,正如旁人看不清自己。
总之,那张苍白的脸,比琉璃瓦上千年的霜雪还要寂寞。
当所有人的良知皆被心中的私欲泯灭时,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她的心灵还是单纯的,无论多大的灾难,都摧毁不了那颗干净且纯粹的心灵。
她以为如此,也仅仅是她以为......
白饵没有再走下去,显然,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回去吧,是时候回去了。
回去与将离并肩作战,回去与泯灭的良知来一次正面的交锋。
正当她准备原路返回时,在她的身后,忽然有人唤住了她。
“姑娘——”
她停下脚步,阖了阖眼眸,此刻,她可以接受任何谩骂、叱责,但她绝不想见到那一张张因此而愈加狰狞的脸。
一颗支离破碎的心,是不会痛的。
“他们不信你,老婆子信!”
她几乎不敢相信所听是真!
“你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不是什么害人精,不要听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乱嚼舌根!”
在距她身后不到五步的距离,那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响起,白饵整个人是颤抖的,眼泪止不住地滑了下来。
“有多少口水都往我老太婆身上喷,我老太婆可不怕你们!”
老婆婆抵着拐杖激动地说着。
没有人敢说话,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白饵终究还是没忍住,飞快回过头,噙着泪眼望着老婆婆激动时的每一个神情,只觉得口含黄莲,难言苦楚。她咬着牙努力点着头,失声应着:“好......”
眼泪重重地砸落在雪地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老婆婆,年近花甲,是最后一位来乞狼肉的难民。
她问过她,为何来得这么晚,她说,她不喜欢吃肥肉,那些都留给其他的难民,她只吃剩下的,带骨头的,她喜欢吃剩下的。
她只叹,剩下的都冷了。于是,有心帮她生火加热一遍。
可老婆婆却当即拉住了自己的手,淡淡道,“不用费神,冷的永远要比热的好吃!”
就让那些被泪水打湿的画面,同那些美好的记忆,暂时留在脑海里,然后用一生去铭记。
她回过头,再次踏上返程的路,全身的冰冷,仿佛有了融化的迹象。
“白饵——”
将离冲上去拉住了她的手,看她时的眼眶,一片通红,就跟针刺了似地,“白饵......”
她笑着朝他摇摇头,脸上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壮士朝他二人冷视了一眼,上前请示唐长老:“唐长老,宝寺是这起连环案最大的苦主,最终的结果,恐怕,还需由您来决断!”
抑扬顿挫地说完,又附加了一句:“大家伙所有的祸福,就靠您了!”
见唐长老欲说些什么,孙长老旋即忧心道:“唐长老,我看此事非同小可,已经到了你我二人难以操控的地步。倒不如,请示住持吧!”
他谨慎的目光抬起,脸上透露出一丝无奈。
唐长老两眼灿了灿,蓦然想起了什么,淡淡道:“住持下山救济难民已有两日,至今还不见回转。这会儿,又该何处去寻?”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不会吧?我早时好像还见到他了!”孙长老的眼睛里露着几分惊讶,旋即唤了身边的小僧,“快,快去,山前山后都找找,找着了告诉他,唐长老有事相告。”
“是......”那小僧应了声,迅疾转过身,径直朝一个方向去了。
“二位施主,此案与二位牵连甚广,我寺中尚有一条人命至今生死未卜。此案一时半会怕是断不了,还请两位施主暂留我寺,待住持归来,再给二位一个交代。”
唐长老朝他二人缓缓道。
听此,心思暂且落定。壮汉挺直了腰身,两眼眯起,撅着嘴扬手唤人:“你们几个,将他两个绑了,即刻带入寺中!”
几个壮丁收了刀棒,急急从怀中掏出一串麻绳,上前欲对二人捆绑。
“且慢。”白饵忽然抬头,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