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多谢张总戎救命之恩。”
救他的人,正是山西总兵张鸿功。
这个原本历史上因为士卒哗变而和耿如杞一起被问罪的武将,此时竟成为了守城的主力。
张鸿功也是拼了命。
他的左腿上一条大口子,不知道被什么兵器划的。山文甲上插着七、八支箭,都来不及拔去。
他把耿章光拉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
“老子就说要跑,结果被你们父子给拖在这儿。奶奶的,老子要是死了,老婆孩子全成了孤魂野鬼。”
如果是以往被人这般咒骂,耿章光必定勃然大怒。但是现在的他,却有心情哈哈大笑。
“张总戎要是死了,汝妻子、吾养之!”
张鸿功也是看过《三国演义》的,登时笑骂起来。
“这天下最坏的就是你们读书人。”
两人再去将耿如杞扶起来。
“父亲,您没事吧?”
耿如杞只是被砸的有点晕,其实并没有什么伤。看着耿章光扭曲的手臂,真是既欣慰又心疼。
“我儿速去治伤。”
话音未落,空气中阵阵呼啸袭来。紧接着城墙上地动山摇,砖石飞溅,连城门楼子都被砸没了一半。
耿如杞三人直接被震飞了出去,身上不知道被砸了多少石块,似乎每一块骨头都断了。
耿章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耳朵里早已失去了知觉,双眼里红彤彤的全是血液。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耿如杞只是腿上出血,而张鸿功毫发无伤,终于松了口气。
再想城外看去,就注意到里许外,鞑子的大炮一直在喷吐火焰。
此时城头上已经被火炮洗礼了一遍,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守城士卒不知道死伤了多少。
身体上的剧痛不但没有吓到耿章光,然而激发了他的凶性。
他挪着身躯,凑到旁边的大炮处,就用一只手装药、装弹,然后点燃了火绳。
大将军炮开火的震动让耿章光栽倒,但效果却非常的好。
黑乎乎的炮弹划破长空,直接砸进了后金军的炮阵里。炮弹肆意的碾压、碰撞下,整个炮阵毁于一旦,再也威胁不到城墙。
耿章光彻底没有了力气,瘫在地上远眺,看到后金军的大炮彻底没用了,不由得露出满足的笑意。
就在这时,雄浑的号角声催动着后金各部滚滚而退,攻城戛然而止。
耿章光愕然看去,却发现极远处的后金军营里,已经有军队竟然开拔,远远的去了。
他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猛地跳起,奋力高呼。
“鞑子退啦!鞑子退兵啦!”
城头上还活着的人纷纷凑到墙垛处,看到后金军已经开始拆毁帐篷、栅栏,真的是要退兵了,不禁纷纷欢呼,百死余生的哭泣声弥漫全城。
城墙的后面,一路延伸到的路旁,尽是裹着草席的死者。
五天守城恶战,良乡全城共阵亡一万一千人。
全县上下,没有跑的全都上了城头。不分男女,不分老幼,人人和鞑子拼命,终于换来了鞑子退兵。
“耿中丞,张总戎,耿公子,请受良乡父老一拜。”
良乡县令党还醇带领还活着的人,诚心诚意向这些舍生忘死的客兵表达了感谢。
没有这些山西来的兵马,他们连一天都守不住。
耿如杞无比疲惫,更有生死转换后的唏嘘。
“无须谢我等,要谢,就谢谢那个左梦庚吧。”
提及此事,党还醇当真是怒不可遏。
“我等在此苦守五日,朝廷竟连一个援兵都不曾派遣,坐视鞑子肆虐,是何道理?”
换作是以前,耿如杞一定也会跟着声讨。但是现在的他,已经看开了。
“无所谓啦,咱们守城,只是为了自己活命。守好了城,没有失地陷城,便不用担心被问罪。今后的是是非非,本官是不打算过问了。”
“耿中丞您……”
耿如杞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眺望着已经要没入地平线的后金大军,神态萧索。
“此事过后,本官打算告老还乡。”
他对这个朝廷,已经彻底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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