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告千座,我叫陈芷。”
回答的人,是一个年近三十的中年人。虽然体型瘦弱,但还是能够看出来,隐藏在衣服下的,全是肌肉。
“你是秀才?”
陈芷错愕了一下,露出一个往事不堪回首的神色,随即又变得平常。
“我是天启元年河间府秀才。”
“怎么变成流民的?”
陈芷的神情再次波动,几番不想开口。但是在左梦庚的威压下,还是说了。
“去年大旱,家里的田长不出粮食,该当的都当了,还是食不果腹。后来流民作乱,家里的房子被烧了。在下和妻儿无处可去,只好到处乞讨,一路辗转,到了临清。”
左梦庚追问道:“你是秀才,有功名的。就没去投奔亲属,或者找同门接济?”
陈芷无声大笑,满是苍凉。
“秀才算什么同门?谁会和秀才称兄道弟?我家世代务农,老父母含辛茹苦,努力耕作供养我读书。还没等我考上秀才,二老就已经积劳成疾,撒手人寰。如今想来,读这圣贤书又有何用?”
左梦庚并没有放过他。
“你既然是秀才,按理应该可以从官府得到廪米的,不够养活一家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陈芷竟然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廪米?呵呵,那府里、县里的狗官们早就将廪米给贪墨去了。足足六年的时间,小的一粒廪米都没见过。”
左梦庚都被吓到了。
知道明末政治黑暗,官吏贪婪,可是没想到居然连读书人的福利都给贪的。
“你们就没闹吗?那么多读书人闹将起来,学政岂会视而不见?”
知晓他不懂,陈芷详细说了。
“千座有所不知,学政大人远在京师,小的们怎会轻易见到?府里、县里的官吏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把持言路。谁敢不满,必遭报复。”
左梦庚还是想不通。
“秀才当中,有财有势者不少,难道也不敢出头吗?”
所有的读书人都要经历童生、秀才、举人的程序,才能步入官场。
世家大族的子弟也是要考上秀才后,才能准备考举人的。
这种人家怎会怕了官吏?
陈芷的苦笑里满是辛酸泪。
“既是大族,又怎会在乎区区廪米?和父母官勾结,多占几亩田地,不是什么都有了?”
左梦庚明白了。
到了明末,读书人的人上人地位,也不是谁都能享有的。
和任何时候一样,有权有势者才能霸占利益。
功名也只不过是个名份,没权没势的和普通百姓又有何区别?
天底下的秀才、童生多如牛毛,也配称读书人?
“本次我后营招兵,各位都报名了。从今以后便是武人,没了士人荣耀,可能甘心?”
又有一个童生蒋巍站出来。
“千座,您看看我等,连饭都吃不饱,家里亲人嗷嗷待哺。天大地大,还能有肚子大吗?无论如何,一家老小活下去才是正经。”
秀才王昀更是道:“朝廷连我等读书人的活路都不给,我等自寻出路,夫复何言?”
一时间,群情汹涌,每个人都有诉不完的怒火。
一个王朝的景象,其实不需要看民间如何。
只需要看本该作为王朝基石的那群人如何,就能有所感悟。
明代重文轻武,文人地位尊崇。
可如今作为文人根基的秀才、童生都食不果腹、生不如死,那么这个王朝距离覆没也就不远了。
左梦庚挥挥手,示意大家停下来。
“既然大家对从军行伍没有什么顾虑,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好让各位能够安心做事。”
事关日后生存,这些秀才、童生全都打起了精神,等着看这位年轻的千总有何方略。
“你们都是读书人,相比起一般的百姓,一个最大的优势就是读书识字,同样也更明事理。这是你们的优势,我希望你们能够发挥出来。”
见大家迷迷糊糊的不解其意,左梦庚继续道:“军队,或者说军人,也是必须要读书识字的。”
当许多人脸上露出不屑神情时,左梦庚的话如同惊雷席卷。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既为国之大事,焉能不慎?什么是沙场?沙场就是用无数人的生命填补出来的胜利。生命重不重要?如果说不重要,你等为何甘愿放弃读书人的体面,来这里从军?你们的生命重要,士兵们的生命就不重要?”
这种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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